商細蕊聞言也低落了,歎氣道:“吃飯的時候倒還好,擱下筷子才覺得,今天我也特別想著二爺。”

    兩個失意人你一杯我一杯,歎著氣,漸漸就喝高了。商細蕊眼睛也糊了,借酒遮羞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那人也是在北平的麽?我認得麽?”

    俞青雙目迷離瞅他一眼,待不急回話,癡笑著伏在桌子上醉了過去。商細蕊見她一睡,馬上也撐不住了,臉頰貼在冰涼的漆木桌子上人事不知。俞青見他倒下,輕輕一笑,起身穿了大衣去找小來:“商老板醉著了,這麽睡明兒個準落枕。你去隨便去叫醒一個醉鬼來,把他抱去床上吧。”

    小來笑著答應了,看俞青臉頰紅撲撲的,似是有著醉意,便道:“已經那麽晚了,俞老板不如在我屋裏湊合一宿吧。”

    俞青笑道:“我定了洋車在外麵等,回去很方便。”

    小來聽見這話也沒多想。俞青趕著她去侍候商細蕊,自己出了門,在黑夜裏踽踽而行,臉上全是迷蒙神色。一直走了一個鍾頭,停在一戶人家門口,眼中流下淚來。

    年初一程鳳台與二奶奶帶著兩個大孩子去給曹司令一家拜年,在曹家散過壓歲錢吃過了中飯,再繞去見常之新蔣夢萍。二奶奶前兩年生了孩子身子弱,這是頭一回去常家,在車上對程鳳台猜測說,他們夫妻兩個在北平無父無母又沒有小孩,過年肯定很冷清。進了門一看,夫妻二人在那裏安安靜靜地吃茶果讀書,比程鳳台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一尊漢玉的觀音像,佛前供著檀香,屋裏更添清雅。蔣夢萍見到他們一家子,親親熱熱地往孩子們手裏塞了許多糖果,因為沒有準備壓歲錢,便翻書抽出兩張鍍金的書簽讓孩子們收下,一麵牽著兩個孩子的手問長問短,摸頭摸臉。大少爺已經是半個小大人了,二少爺又內向,一個不備雙雙溜跑,空留蔣夢萍暗自憧憬。

    二奶奶拉著蔣夢萍的手,低聲道:“你真是這麽喜歡孩子,不如找大夫開個方子,吃些藥試試呢?”

    蔣夢萍摸著自己的腮頰歎氣:“這兩年北平的大夫都看遍了,連原來的太醫也去瞧過。哎……”

    二奶奶感同身受似的皺著眉毛,替她憂愁,然後忽生一計,攆著兩個兒子脫了鞋在他們夫妻床上躺一躺。兩位少爺羞著臉,在母親和表舅媽的注視下僵著身子並排躺好。

    “這叫做沾陽氣兒。”二奶奶得意地解釋:“我們北邊洞房之前都要叫幾個男童子來壓床,來年準能有胖小子。回頭我再把老三的衣裳給你送來,你壓在枕頭下麵睡著,更靈!”二奶奶說到這裏,又想起一件來,手絹掩著口,與蔣夢萍耳語:“我那兒還有著補酒,冬天給男人喝了最好,等我送給你,你哄表哥睡前喝上一杯。”

    蔣夢萍信以為真,臉刷地就紅了。但是她們也不想想,二奶奶和程鳳台結婚的時候一概全無,還不是連得三子。她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女人孩子在裏屋亂鬧一氣,常之新和程鳳台在客廳裏一人一支香煙。常之新年前升了小官,薪水漲不了多少,倒是被委任了一項吃累不討好的差使,常常要與被告方作對。他又是耿直不阿逆流而上的個性,絕對不肯買私賣私,所以很容易被記仇報複。過了年他要去外地取證,怕蔣夢萍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想要她在程家小住幾天。

    常之新喃喃給他說明:“本來住在範家也行,金泠兒那孩子和夢萍投緣,三天不見就上門來找她玩。可範漣一個大男人,總是欠點兒周到,金泠兒又太小。他們父親留下的那一群姨太太七嘴八舌的……”說著很頭疼地笑笑:“還是你這裏好,表妹當媽的人,最周全,夢萍和她也說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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