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子瞧,仿佛一隻出現在淩晨快要魂飛魄散的冤靈。直到活生生把人看醒了去天壇喊嗓子,他自己又倒頭睡下了。另外他幫小周子搭了一張特製的床鋪,這張床鋪隻有頭腳兩片木板支在兩張方凳上,中間懸空沒有著落。據商細蕊說,這是鍛煉腰骨的好法子。但是同樣是戲子,他的床上卻是鋪著兩床厚褥子。程鳳台偶然見到,笑說他是在欺負小孩兒。商細蕊一哼哼:“你懂什麽!我的腰骨都練成了,他還小,腰上欠勁道!”

    程鳳台聽見這話,一手捏著商細蕊的腰,可想把他三下五除二剝個精光,試試小戲子腰上的勁道了。可是最近肯定是沒有機會的。他這樣忙,誰都離不了他,他近來也生不出別的男歡女愛的閑心。程鳳台就盼他們趕緊把戲唱完了散了,別一天到晚的占著商細蕊,攪合了他們鬼混。當然程鳳台也不會為了避嫌疑而不去見商細蕊,每天照樣往商宅跑。戲子們早有風聞程二爺與商老板交情不淺,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對程鳳台客客氣氣自自然然,沒有什麽異樣的態度。俞青本身為情所困,對這層關係就比較敏[gǎn]一點。雖然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但是一言一笑裏,程鳳台總覺著她對他們知道得特別清楚,連他們自己都還懵裏懵懂的心思,她就已經洞悉了。杜七看程鳳台依然是不順眼至極,不打架不罵人就算是給麵子的了,背後問小來:“蕊哥兒為什麽會和這種人靠在一起,我看這個人就是個有錢的混混,虛頭滑腦的,不是什麽好人。”小來深表同意。

    日子離上演新戲那一天是越來越近了。一班戲子人仰馬翻,天昏地暗。商細蕊雖是一枚奇兵,而不是將才。給他一個角色,他能演到入木三分,登峰造極。但若是教他統籌規劃一盤局麵,那非得糊了不可,看看水雲樓的狀態就知道了。要不是有俞青和杜七,這戲簡直不知道要怎麽排起來是好,商細蕊就會站那兒指手畫腳地挑刺,淨說些常人辦不到的理想化標準,不依他還不成,說:“你們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又要問我意見,又不聽我的。我說的都是對的……”俞青哭笑不得,簡直要喊他祖宗,朝程鳳台拋一個可憐巴巴的眼風。程鳳台笑笑,搭住商細蕊肩膀:“商老板,好大脾氣!我知道你這是肚子餓了。我們這就去吃宵夜。吃六國飯店外國人做的杏仁豆腐!”一邊連摟帶抱,好說歹說算是把商細蕊搓走了,使這部戲得以正常的秩序排演下去。後來他們算是暗中達成了一項協議,俞青杜七負責安頓戲,程鳳台專門負責安頓商細蕊,商細蕊一個人裹出來的亂,幾乎就能頂了一部戲的麻煩勁兒,不愧是水雲樓的當家人。

    一直到正式演出前三天,程鳳台果真去曹司令那裏借了兵。他一般走貨就是用的曹司令的精兵,這就等於請了鏢局,而且比鏢師的槍械更為精良,更有實戰經驗。走一趟貨回來,再與曹司令二八分賬,兩廂便宜又保險。但是他這回借兵卻不派的正經用場,當著姐姐程美心的麵,也著實難以啟齒。跟曹府裏吃了一頓飯,胡扯了一通,隻說有生意要與姐夫談,程美心也就不稀得聽了。

    郎舅二人進了書房,曹司令嘬著牙簽覷著他,一麵含笑從抽屜裏拿出一隻鍍銀盒子裝的雪茄煙,很不屑一顧地擲到他麵前:“拿去!英國貨!老子抽不慣!”

    程鳳台也不道謝,當場從盒子裏拆出一支點來深吸兩口,陶醉得眉毛一抬:“真不錯,地道。嘿,姐夫就愛個洋貨!”茶幾上一盤水果切成丁的,程鳳台拿牙簽簪著就著雪茄吃。

    曹司令把牙齒剔得嘖嘖作聲:“我可不愛洋貨!洋人的東西,除了槍炮和女人,沒一個老子使得慣的!”程鳳台聞言,很恰當的淫穢一笑。曹司令心領神會,也與他回以一笑。於是兩個色中餓鬼就洋女人展開了一番粗淺而熱烈的討論,氣氛差不多了,程鳳台忽然說:“姐夫,問你借一班兵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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