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麵商細蕊細看一眼小周子的手,骨架子修長柔軟,但是手指上都是繭,而且已經有些變粗的勢態了。哪個戲班的小旦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地被嬌養著。四喜兒這樣苛待他,不像是看不順眼,倒像是存心要毀了他的前程似的。可是四喜兒愛財如命,毀了自個兒戲班的一棵好苗子,於他有何好處呢?

    商細蕊趁空便問道:“你師父為什麽對你這樣壞啊?你哪兒得罪他了?”

    這也是小周子想破頭的問題:“不知道,我什麽都沒有做。”

    程鳳台插話道:“周小相公的師父四喜兒,是不是那個五十來歲還抹著粉,桂花油梳頭,調調兒又像老鴇又像太監的老戲子?”

    程鳳台這番描述實在是躍然紙上,小來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商細蕊笑問:“二爺認識他?”

    “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想,在麻將桌上見過這號人。老得渾身起褶子,還往人膝蓋頭上坐,真他媽雞皮疙瘩掉一地。”程鳳台提起來就滿臉厭色,不用說,他就是那個被老戲子坐了膝蓋頭的可憐人:“如果是他,我就知道周小相公為什麽受罪了。”

    滿屋的人都在等他公布真相,程鳳台緩了一緩,慢慢說了兩個字:“嫉妒。”▲思▲兔▲在▲線▲閱▲讀▲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所有所思了。結合四喜兒的為人,這個解釋的確很通。雲喜班培養出來的角兒,好雖然是好,卻好的毫無特色。小周子滿身的靈氣噴薄而出,如果日後走紅,那風頭或許是要蓋過當年的四喜兒了。這麽個妙人天天在四喜兒眼前晃,叫四喜兒怎麽氣得過。四喜兒白糟蹋了自己大半輩子,沒能落個長久。現在他也要糟蹋小周子,讓他壓根兒出不來。

    小周子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艱難地吞下嘴裏的食物,哀告無助地看著商細蕊。商細蕊卻是有一個很豪邁的對策:“別害怕!四喜兒比我師傅小八歲,今年五十七了,沒幾年活頭啦!你且好好練戲,等把你師父熬死了,你就出頭了!”

    程鳳台聽見這話,被香煙嗆了一下:“咳咳,商老板,沒你盼人死的。哪怕四喜兒活到七十,那也還有十幾年呢!這十幾年裏怎麽著?一個月唱兩次午戲,不還是出不來嘛?”

    “不會。”商細蕊得意道:“我讓十九出麵和雲喜班說話,讓他們借小周子給我唱兩出。說不定就唱出來了呢?唱不出來過過癮也好。”商細蕊一撫小周子的肩膀:“不過我教出來的一定會紅的!”

    商細蕊堅持不肯收留小周子做徒弟,卻暗裏替他鋪排了那麽多,盡了一個真師父的職責。小周子感動得幾乎又要給他跪下磕頭了。商細蕊止住他,想到一個問題:“哎!趕明兒上了台,你叫個什麽藝名呢?總不能就叫小周子。”

    小周子想來想去:“我隻知道自己姓周。”

    程鳳台起哄道:“那商老板給他起一個唄?借您一點兒旺氣,準紅。”

    商細蕊當真給想了起來。小周子趴在桌上大眼汪汪地瞧著他等著他,仿佛得到一個名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仿佛得了個名字他就能成角兒了。程鳳台也懷著搞笑的心期待著,商細蕊起名字的路數他是知道的,不過就是什麽什麽紅,跟窯子出來似的。

    商細蕊認真道:“戲子就得起個花花草草的名字,尤其是唱旦的。就叫周香芸吧!”

    程鳳台立即拿紙筆給他擬出了香芸二字,遞給商細蕊看:“是不是這麽寫?”

    商細蕊道:“是!有禾有草,就它。”然後滿意地把字亮給小周子: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