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趕,準備與察察兒談話。美音撲棱著手腳還沒叫哥哥背夠,不肯下來,噙著淚水扁著嘴,奶媽打起十分精神哄著她把她抱走了。二少爺繞著程鳳台腳邊轉了幾個圈,還依依難舍,程鳳台道:“咦,快回房去,你跟著我幹嘛?”在二少爺哭出來之前,大少爺把他拉走了。

    ☆、26

    程鳳台一手摟著察察兒肩膀,在回廊裏邊走邊說話。因為今天家中有牌局,傭人們都醒著侍候,院子裏也比平常明亮一些。廊簷下一排鳥籠子罩著黑布,程鳳台揭開一隻,裏麵是一隻橘黃色的芙蓉。鳥籠一晃它就醒了,在橫杆上跳躍兩下,很警覺地轉著腦袋。

    程鳳台逗著鳥,道:“妹子,今年得有十四了吧?”

    察察兒倚著廊柱坐著,淡淡地恩一聲:“有的。”

    “那麽,哥哥有些話也該和你說說了。我和你嫂子的結合……當年你還小,現在總該明白,我和你嫂子不是常之新和蔣夢萍那樣的婚姻,我們是父親和姨娘那樣的。”

    察察兒點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你想說,你和我嫂子是兩個時代的人,你們的結合是被迫的?可是這為什麽要與我說?”她真是個冷心冷麵,直截了當的小姑娘,和程鳳台一點都不像。美音還小,看不出性情。隻說程家上麵這三姐弟,相互之間實在是一點點相似之處都沒有的。

    程鳳台放掉鳥籠子坐下來道:“我是想告訴你,對你嫂子我們隻能遷就,很多新興的道理,是休想與她說通的。既然說不通,那就不說,免得她生氣。她的那套老式思想我也不讚同,時代不同了啊!女孩子不受教育,沒點眼界,結婚了還不是受丈夫擺布嗎?也不能良好地教育子女,是吧?可是你看我與她爭嗎?我從來不爭一句。”

    剛結婚那會兒程鳳台爭得可多了,常把二奶奶氣得不理他,他都忘了。

    察察兒皺眉道:“這麽說,我就這樣被犧牲了?”

    “那也不是。”程鳳台嘴角一翹,又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是讓你別和你嫂子當麵爭執。該怎麽樣還怎麽樣,我們可以背著她來嘛是吧?哦!就許他範漣把妹子偷偷送學校,不許我也暗度陳倉一個啊?哥已經給你打聽到了一個教會學校,都是女孩子,你嫂子總沒話講了。等我找機會送你進去。”

    察察兒得了許諾,臉色好看多了。程鳳台摸了摸她腦袋送她回房間,笑問道:“過去不是不愛和同齡孩子一塊兒相處嗎?怎麽忽然就鬧著要上學了?”

    察察兒道:“我也不是想上學。我隻是不想總待在家裏,到了年紀再由兄嫂許配一個丈夫,然後還是待在家裏——不過是換個家待著——哥,我就想出去看看。可是除了上學,我還有什麽正當的理由可以走出去?”

    程鳳台有點被震驚了,他最心愛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真的已經長成有思想有見解的大姑娘了。至少有一點他們兄妹是很像的,都不愛在家待著。

    送回察察兒,程鳳台到臥室才脫下外衣,範漣就來了。範漣西裝領帶梳的奶油頭,這樣一絲不苟,倒不像是從女人被窩裏爬出來的,也不像是專程來接妹妹的。他進門就喊:“姐夫,給我十五萬。”

    程鳳台脫下一件羊毛背心,氣得笑道:“你打哪兒來的?《百家姓》去掉趙,開口就是錢啊?哪兒我就得給你十五萬?”

    範漣一屁股坐床上,傭人給他端來茶杯茶壺,給程鳳台端來一小盅酒。範漣拿過他的酒盅聞了聞,驚訝道:“你睡前還喝烈酒呐?這是你們上海人的習慣?”

    程鳳台也好奇:“我以為這是你們關外人的習慣呢!你姐姐規定我,入冬以後每夜睡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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