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細蕊眼裏,人雖不分貧富貴賤,大約還是可分為四類:懂戲的和不懂戲的,捧他的和不捧他的。懂戲又捧他的是為知交最高;懂戲卻不捧他的可敬不可親;不懂戲而捧他的可以鬧著玩;不懂戲也不捧他的,那就是芸芸路人,誰眼裏也沒誰了。

    這些泥腿挑夫們不甚懂戲,聽個嗓子,瞧熱鬧玩的,因此在商細蕊眼裏,竟與麻將桌上的老爺太太們屬於一流人等,而且比老爺太太們不怕得罪,他自然喜歡。

    聊了半日,商細蕊站起來道:“我真得走啦,要準備夜戲呢!”商細蕊心說,不知後台打架打出結果沒有了,“你們也再別瞎說我和小來啦!倘若閑話傳真了,要她一個閨女家以後怎麽辦呢!”

    大夥兒滿口答應著,仍是舍不得放他家去。商細蕊的身份,那是金鑾殿養的鸚哥——高貴人的玩物。難得他是這樣的性子,常常飛入尋常百姓家,與人嬉笑親近一回,真讓人不知怎麽稀罕才好了。

    好容易脫身了,坐進車子裏,商細蕊還在笑。

    程鳳台看著他:“還樂沒夠呢!”

    “二爺,我悄悄告訴你,我院子的那棵紅梅精……哈哈!”

    “怎麽?究竟男妖精女妖精?”

    “什麽妖精,那是我呀!有天我化了個大花臉試一套紅戲服,被人撞見了。不知怎麽,就傳成鬧妖精了。”

    程鳳台點頭:“好,回頭我去給你辟謠。”

    “為什麽要辟謠,這樣多好玩!就讓他們這麽說吧!”

    “商老板真淘氣。”

    老葛聽著,一邊開車一邊也樂了。

    ☆、11

    二月末一個晚上,程鳳台赴牌局遲到了。進屋看見四個桌子都已坐滿,商細蕊穿著絳紫色的錦緞皮襖,袖口領口上翻出一圈細細的狐皮絨毛,富貴雍容的,襯得下巴尖尖,小臉白潤,像個地主家的小少爺。他難得與旁人打牌。

    程鳳台驚訝道:“哎?商老板!打牌呀?”

    商細蕊見了他就笑,當下衝他招手:“二爺,來,給我摸一張。”此話一出,滿場的人都望著程鳳台,因為一直都是程鳳台拿這招來點美人耍風流,今天反被美人點了,可真是有趣了。

    程鳳台也覺得有趣,摘了手套搓搓手心走近了來,胳臂搭在商細蕊的椅背上,俯身摸了一張牌。商細蕊聞見他身上冰涼的香煙味,像一種清嗓子的草藥,很好聞。

    下首那家一推牌:“胡了!”

    程鳳台道:“哎呀,程某沒能給商老板帶來好運氣,罪過了。”便又摘了一隻寶石戒指戴到商細蕊手上:“這個,且當賠罪。”

    商細蕊從不推辭別人給他的好處,摸了摸手上猶有餘溫的金疙瘩,笑道:“統共沒見幾次麵,就得了二爺三個戒指。”

    程鳳台說:“對呀,你說你該嫁給我幾回了?”

    眾人哄笑起來,果然還是程二爺嘴巴厲害,就沒他占不著的便宜。商細蕊被他們笑得耳朵燙,臊著臉把程鳳台推開來。

    程鳳台直起身,朗聲道:“下個月初三,來府上吃我兒子的滿月酒。各位都是忙人,提前知會你們一聲,其他應酬都推了,一定要來!”

    “又添少爺了?這第三個了吧?”

    程鳳台歎氣:“實指望是個閨女。誰知又是小子,可鬧心了。”

    有人笑罵一聲:“少來惡心人,我家四個閨女,盼都盼不來兒子。”

    程鳳台眼睛一亮:“那我跟你換換?”

    那人嗤笑不理他。程鳳台說:“真的!要是到了四十歲還沒有閨女,我就去外麵抱一個來養。你們誰有不要的我這兒先定了,過兩年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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