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直先生:中國語法裏要加一點歐化,是我的一種主張,並不是“一定要把中國話取消”,也沒有“受了帝國主義者的指使”,可是先生立刻加給我“漢奸”之類的重罪名, 自己代表了“四萬萬四千九百萬(陳先生以外)以內的中國人”,要殺我的頭了。我的主張也許會錯的,不過一來就判死罪,方法雖然很時髦,但也似乎過分了一點。況且我看“ 四萬萬四千九百萬(陳先生以外)以內的中國人”,意見也未必都和先生相同,先生並沒有征求過同意,你是冒充代表的。

    中國語法的歐化並不就是改學外國話,但這些粗淺的道理不想和先生多談了。我不怕熱,倒是因為無聊。不過還要說一回:我主張中國語法上有加些歐化的必要。這主張,是 由事實而來的。中國人“話總是會說的”,一點不錯,但要前進,全照老樣卻不夠。眼前的例,就如先生這幾百個字的信裏麵,就用了兩回“對於”,這和古文無關,是後來起於 直譯的歐化語法,而且連“歐化”這兩個字也是歐化字;還用著一個“取消”,這是純粹日本詞;一個“瓦斯”,是德國字的原封不動的日本人的音譯。

    都用得很愜當,而且是“必要”的。譬如“毒瓦斯”罷,倘用中國固有的話的“毒氣”,就顯得含混,未必一定是毒彈裏麵的東西了。所以寫作“毒瓦斯”,的確是出乎“必 要”的。

    先生自己沒有照鏡子,無意中也證明了自己也正是用歐化語法,用鬼子名詞的人,但我看先生決不是“為西人侵略張目的急先鋒(漢奸)”,所以也想由此證明我也並非那一 夥。否則,先生含狗血噴人,倒先汙了你自己的尊口了。

    我想,辯論事情,威嚇和誣陷,是沒有用處的。用筆的人,一來就發你的脾氣,要我的性命,更其可笑得很。先生還是不要暴躁,靜靜的再看看自己的信,想想自己,何如?

    專此布複,並請熱安。

    弟康伯度脫帽鞠躬。八月五日。

    八月七日《申報》《自由談》。

    玩笑隻當它玩笑(下)

    別一枝討伐白話的生力軍,是林語堂先生。他討伐的不是白話的“反而難懂”,是白話的“魯裏魯蘇”,連劉先生似的想白話“返樸歸真”的意思也全沒有,要達意,隻有“ 語錄式”(白話的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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