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蘇軾

蘇軾的好友王定國因為遭受禍亂牽涉,所以被朝廷貶到地處嶺南荒蕪之地的賓州。王定國被貶以後,他的歌妓柔奴也跟著他來到被貶之地。公元1083年(元豐六年),王定國北歸,出柔奴(別名寓娘)為蘇軾勸酒。蘇軾便向她詢問嶺南風土,柔奴答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蘇軾聽了之後非常感動,於是作了這首詞來加以讚揚。這首詞以明潔流暢的語言,言簡意賅地刻畫了柔奴外表與內心相統一的美好品性,通過對柔奴身處逆境卻仍然安之若素的高貴品格進行頌揚,來抒發詞人在政治逆境中隨遇而安、無往不快的曠達胸襟。

這首詞伊始寫的是柔奴美麗的外表,開篇“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描繪的是王定國英俊豐神,柔奴的晶瑩剔透、天生俊秀,這兩人絕對是一對才子佳人。這一句使讀者對她的外表有了一個十分完整、真切而又寓於質感的印象。第三句“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意思是說:柔奴可以做出歌曲,動聽悅耳的歌聲能夠從她芳潔的口中傳出,讓人感到仿佛風起雪飛,使火爐之地一下變為清涼之處,讓政治上失意的主人不再浮躁不寧、憂鬱苦悶,而是超然曠達、恬靜安詳。蘇軾的詞橫放逸出,往往馳騁想象,構成一種奇美的境界。這裏對“清歌”的過度描寫,主要是用來表現柔奴歌聲獨特的藝術效果。“詩言誌,歌詠言”,“哀樂之心感,而歌詠之聲發”(班固《漢書·藝文誌》),悅耳動聽的歌聲來自於美好豁達的心靈。這不僅是對其高超歌藝的讚美,也是對其廣博胸懷的稱頌,筆調空靈蘊借,給人一種清麗曠達的美感。

後麵通過對柔奴的北歸描寫,刻畫她的內在美。換頭承上啟下,先對其神態容貌進行勾勒:“萬裏歸來年愈少。”嶺南生活雖然非常艱苦,但是她卻甘之如飴,心情舒暢,回來後容光煥發,顯得更加年輕。“年愈少”三個字或多或少帶有誇張的意思,洋溢著詞人讚美曆險若夷的女性的熱情。“微笑”兩個字,寫出了柔奴在歸來後的愉快中透露出的度過艱難歲月的那種自豪感。“嶺梅”,指的是大庾嶺上的梅花。“笑時猶帶嶺梅香”,表現出了濃鬱的詩情,既寫出了她北歸時候經過大庾嶺這一溝通嶺南嶺北咽喉通道時的情況,又用鬥霜傲雪的嶺梅喻人,來讚美柔奴克服困難的堅強意誌,為後麵她的答話作了鋪墊。最後寫到詞人與她的問答。先用否定的語氣來提問:“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陡轉,使答語“此心安處是吾鄉”更顯鏗鏘有力、警策雋永。白居易的《初出城留別》中這樣寫道“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種桃杏》記載“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語,蘇軾受到白居易詩的啟發,但是又明顯地帶有王定國和柔奴遭遇的烙印,有著詞人自身的個性特征,全部都是蘇東坡式的警語。它歌頌柔奴隨緣自適的曠達快樂,同時也寄寓著詞人自己的人生態度和處世方法。

這首詞不但刻畫了歌女柔奴的姿容和才藝,而且還著重歌頌了她的美好情操和高潔人品。柔中帶剛,情理交融,空靈清曠,細膩柔婉,是這首詞的固有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