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先王之製:邦內甸服n,邦外侯服o,侯、衛賓服p,蠻、夷要服q,戎、翟荒服r。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德而無勤民於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

    “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s,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t?吾聞夫犬戎樹惇u,能帥舊德,而守終純固v,其有以禦我矣。”

    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注釋

    a犬戎:古代西北戎人的一支。b祭(zhài)公謀父:周穆王的大臣。c周文公:周公姬旦,“文”是他的諡號。d櫜(ɡ āo):收藏弓箭盔甲的器具。這裏用作動詞,把弓箭收藏起來的意思。e允:發語詞。f茂:古同“懋”,勉勵。g滋:增加。h後稷:王室主管農業的官員。這裏指周的始祖棄。i不窋(zh ú):棄的後代。j翟:通“狄”。k纂:同“纘”,繼承。l忝(tiǎn):玷汙。m帝辛:商紂王,名辛。n甸服:離王城五百裏的區域。o侯服:甸服外五百裏的區域。p賓服:不是諸侯,而是以賓客的身份服侍天子的地區。q要服:指離都城一千五百裏至兩千裏的地區。r荒服:指距離都城二千到二千五百裏的邊遠地方(亦泛指邊遠地區)。s大畢、伯仕:犬戎首領。t幾頓:幾乎廢棄。u樹惇:立性敦厚。v純固:真誠、專一。

    譯文

    周穆王準備征伐犬戎,祭公謀父勸阻說:“不可以。先王推崇德治,不炫耀武力。軍隊,在平時應該保存實力,在必要時動用,一旦動用就要震懾敵人;炫耀等於輕慢,輕慢就會失去威懾力。所以周文公作《頌》說:‘收起幹戈,藏起弓箭。我追求美好的德行,將其施行於這夏國。我王一定會天命長久。’先王對於百姓,勉勵他們端正自身品德,使他們性情更加寬厚,增加他們的財貨,改善他們的器用;使他們了解利害的關鍵,用禮法道德教導他們,使他們從事有利的事情而避免有害的事情,使他們既感懷君王的德治而又畏懼君王的威嚴,所以能夠使周王室世代相傳並且變得強大。

    “從前我們的祖先曾經做過後稷,輔佐過虞、夏兩朝。到夏朝衰敗的時候,廢除了農官,不再致力於農業。我們的祖先不窋因此失掉官職,逃到西北少數民族中。他對農業不敢怠慢,時常宣揚祖先的美德,繼承、完善先祖的事業,修明先祖的教化製度,朝朝暮暮恭敬勤勞,保持寬厚誠懇的品性,奉行忠實守信的原則;不窋的後世子孫一直保持著這些良好的品德,不曾辱沒前人。到了武王,他發揚前人光明磊落的德行,再加上慈愛和善行,侍奉神明,愛護百姓,神明和百姓無不對此感到喜悅。商紂王帝辛對百姓極為暴虐,百姓無法忍受,樂於擁護武王,這便有了商郊的牧野之戰。這是因為武王並非崇尚武力,而是憐恤百姓之苦,而為他們除掉禍害啊。

    “先王定下的製度是:王畿以內稱為甸服,王畿以外稱侯服,侯畿到衛畿之間稱賓服,蠻、夷地區稱要服,戎、狄所居之地則稱荒服。甸服的諸侯貢獻周王祭祀父親、祖父的祭物,侯服的諸侯貢獻周王祭祀高祖、曾祖的祭物,賓服的君長貢獻周王祭祀始祖的祭物,要服的君長貢獻周王祭祀遠祖以及天地之神的祭物,荒服的首領朝見天子。祭祀父親、祖父,是每天一次;祭祀高祖、曾祖,是每月一次;祭祀始祖,是每季一次;祭祀遠祖、神靈,是每年一次;入朝見天子,是終身一次,這是先王的遺訓。若有不來貢獻日祭的,天子就應該反省自己的內心;有不來貢獻月祀的,天子就應該反思自己的言語;有不來貢獻時享的,天子就應該搞好政令教化;有不來貢獻歲貢的,天子就應該修正尊卑名號;有不來朝見的,天子就應該檢查自己的德行;如果依次修正過後仍舊有不來朝見的,就得修正刑法了。因此懲治不祭的,討伐不祀的,征剿不享的,責備不貢的,向天下通告不來朝見的。這樣,就有了處罰的條例、攻伐的軍隊、征討的準備、斥責的命令和告諭的文辭。發布了命令,公布了文告,要是還有不來的,天子就得在德行上增強修養,不讓百姓到遠方去受苦。所以,近處的諸侯無不聽命,遠處部落無不歸順。

    “現今大畢、伯仕死後,犬戎首領按他荒服的本分前來朝見。您卻說:‘我一定要用賓服不享的罪名來征討他,而且要讓他看看我們的武備軍隊。’這不是廢棄先王的遺訓,而把‘終王’製度幾乎破壞殆盡嗎?我聽說犬戎的君長擁有寬厚的德行,能夠遵循他先祖的德行,一直堅守,真誠不移,他有理由抗拒我們。”

    穆王不聽勸,於是去征討犬戎,結果得到四隻白狼、四隻白鹿而歸。從此以後,荒服諸侯就不再來朝見天子了。

    5 裏革斷罟匡君

    《國語》

    魯宣公違背時令捕魚,大夫裏革見到後將漁網割破,還為魯宣公陳述了一番合理利用自然生態資源的認識,委婉地批評了魯宣公的這一做法。宣公聽後,不但沒生氣,反而虛心受納,體現了他的大度和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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