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看美食書,總覺得淡而無味,看別人寫美食書的書評或網評,誇作者如何功力了得,寫得人饞涎欲滴,無比神往。我總狐疑,吹吧,哪有那種感覺,我就沒有嘛。說實話,我真的沒有看哪個名家的美食文章讓我有口舌生津、口水直流的感覺,沒有強烈的食欲。梁實秋沒有,周作人沒有,汪曾祺更沒有,其他作者,就更別指望了。

不過,我喜歡梁實秋寫美食時的幽默,以及對人世、社會的豁達態度,喜歡周作人寫食物時的閑淡,喜歡那背後的文化與孤單,比如著名的烏篷船,你乘坐這樣的烏篷船,去他的故鄉,可以看到什麽風景、吃到什麽美味,那一種淡淡的情懷,失落的久遠回憶,對故鄉親近又疏遠的感覺,是很迷人的,而在他的敘述下,那樣的地方,那裏的美食竟也會讓人向往。

至於國外的美食作家,隻有費雪,這個美國飲食文學的教母,深得我心。為什麽喜歡費雪?因為她寫的不僅是美食,還是美食裏的故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夾雜在美食裏的愛恨情仇。比如,那封寫給牡蠣的情書,開篇就從一個牡蠣苗的誕生娓娓說起,漂流,附著,外殼的生長,一生的抵禦侵襲。最後的幸存者,也不過是做了人類的腹中餐。她不是要批判或者討伐誰,而是真誠地欣賞與讚美人間煙火。這就是費雪的與眾不同之處。

我是個浪漫主義者,看到美食,總會想到其他方麵,你讓我老老實實寫一碗飯、一碟菜,我覺得沒意思。我願意寫美食背後的人性、人情和風俗習慣等。有雜誌約我從養生角度寫書,寫營養學,還有出版社請我寫菜譜和養生食譜,我都謝絕了。那不是我的興趣所在。我知道養生很重要,也很流行,營養也需要關注,可我沒興趣。其實,我想說的是,美食是難寫的,別指望看了美食文章就能找到一模一樣的美味。隻能找個樂子,彼此對照,參考一下,看看別人的味覺體驗跟你有什麽不一樣的,這是關鍵所在。如果非要求好吃得不得了,往往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就如愛情一樣,如果你按別人的經驗去談戀愛,往往隻能以失敗收場。比如,有人告訴你,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然後你真的往壞裏走,女人可能會非常討厭你,因為你無法確認女人喜歡的壞是壞到什麽程度。又有人說,男人要拽,對女人呼三喝四,但如果你真去做的話,人渣無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和底線,你說這個菜好吃,它油鹽重,火候正合適,因為你是重口味,但小清新可能就覺得鹹得實在無法下咽。

以前在雜誌社上班,同事們非常推崇一家“小辣椒”餐館,辣死了,他們吃得很過癮,可我隻想逃。除了地溝油和辣椒,那菜沒給我留下任何印象。再比如,汪曾祺和蔡瀾都推崇袁枚的說法,素菜要葷炒,但我覺得素菜就簡單地,什麽都不放,直接開水燙下就好了,這才原生態,原滋原味,而且素淨。說實話,平時吃到大油炒的青菜,尤其是放味精的,我都覺得不好吃。最多能接受放點蒜泥和醋,或者香油。豬油和其他調料都無法接受。所以,千萬不要按美食家的文字去要求美食,也不要按別人的經驗去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