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紅不敢看楚辭,隻是沉默的捶著自己酸累的雙腿。

    楚辭走過去,一腳對準她身旁的袋子下去,裏麵的礦泉水瓶子順著樓梯一路往下而去。季紅起身,想要去將它們撿回來。

    卻聽見楚辭說:“你做這些,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那你為何要從養老院離開,讓這麽多人為你擔心?連小孩都知道去哪裏,需要先告訴自己的父母,為何你不知道?”楚辭語氣平淡,沒有憤怒,沒有絲毫的起伏。這或許才是一份感情最寒涼人心的境地。

    “我隻是想回來住。”

    “回來住?是我給你找的養老院不好?”

    “不是。”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這房子,我會把它賣了。”

    季紅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孫子,借著從窗口透進來的暗淡的光,想要去對孫子重來一場親情之間的牽連。可她的手剛剛碰到楚辭的手,他便收了回來,驚顫了季紅情感的醒悟。而她想要說的話,全都咽進了心底。

    楚辭轉身背對她:“你要回來住也可以,生活費我會照常讓周淼送來。但是我不會管楚耀。這件事,到此為止。”

    季紅隻是低聲抽泣。

    楚辭從口袋裏麵掏出鑰匙,回頭看了一眼季紅,本想扔在地上,可最後還是將鑰匙放在了樓梯的扶手杆上。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就這樣離開了。

    她就這麽站在消防通道處,看著孫子抬腳走進電梯,迎著他那陌生的眼神,好比那把冰冷的鑰匙不止是插進了鎖孔,還插進了她的心房,撬開了她那灘起先對於楚辭並不濃鬱的情感。她想要將它們釋放,卻發現他已經長大了,成長到不再需要她一絲一毫的憐愛與嗬護。

    電梯門關上了,不會再打開。而那間房屋,她會再次走進去,而他不會再次走進來。就如同,所有的救贖,都有其規定的時間限製。一旦過了,你需要耗費精力將其拖回到保質期內,再去進行重新加工,以求它們達到新鮮出爐的口感與美味。隻是,她的年老似乎還能撐起這樣一場不知時間截點的重修?

    *

    阿詩一直未睡,坐在床上,有些心無安定。平板在床頭邊播放著BBC的紀錄片,看得很不用心。當樓下傳來開門聲,她急切地掀被下床,套上拖鞋,走出房間,站在樓梯口,就這麽問道:“安頓好了嗎?”

    楚辭望著阿詩,笑著點頭。三步誇著兩步上來,看著她身著淡薄的衣衫,帶了責備:“怎麽還不睡?”

    “等你。”

    他叮囑:“下次我若再晚歸,你不要等我。自己早點睡。”

    阿詩拿話揶揄他:“我怕你不回來。”

    兩人走進屋,阿詩重新躺回床上,楚辭給她蓋好被子。自己收著平板,回著話:“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戀家。”

    阿詩側躺在床上,手枕在臉下,看著在衣帽間換著衣裳的楚辭,笑容滿足:“難道不是戀妻嗎?”

    “嗯。阿詩用詞很準確。”

    “嗯。畢竟我也很貪戀有楚先生所在的地方。”

    楚辭還完衣服,走過來,半蹲在床邊,捏著阿詩的鼻翼:“三三,少對男人說一點情話。他們很容易就有恃無恐。”

    “好。那以後我不說了。”

    “偶爾男人還是需要哄哄的。”

    阿詩推開楚辭的手,笑容在眉眼之間渲染開來,三分故意:“男人當真是比女人還麻煩。”

    楚辭向前探去,在她臉上輕輕一吻,讓她自己先睡,自己去洗漱完了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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