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什麽?”

    “是你。”

    夏醫生定期會去給施婷進行一次心理疏導,以確保她不會將自己陷在過往的情緒之中。可隨著後來了解的加深,他發現沉澱在施婷心底最深層次的痛不是自己,而是對於女兒那份深深的自責。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身精神不夠強大所造成的。

    對於當年的民警,她是恨。愛可以使人強大,恨同樣也可以使人強大。可摧毀她的是要讓女兒從小便見證母親如此不堪的一麵,強迫阿詩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用屈辱所換來的一切。

    她沒有忘記阿詩一次次的反對走進學校,沒有忘記阿詩總是嘴裏念叨:“為什麽我一定要上學?為什麽我一定要有名字?”

    她不知該如何辯解,隻能輕輕地將她摟在自己的懷裏。

    可阿詩會掙脫開她的懷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乞求。那不是小孩想父母索要玩具的乞求。在這份乞求裏麵,小小地她,怨恨起了小小地自己:“媽媽,我真的不喜歡上學。我不需要有名字,也不需要有朋友。”

    “可媽媽喜歡阿詩去上學,喜歡看見阿詩坐在學堂裏麵的樣子。”

    阿詩看了她許久之後才開口:“那媽媽開心嗎?”

    施婷笑著拉起阿詩的手:“開心。”

    她知道施婷是開心的。隻是這份開心隻有在送她去上學,聽著她歡快的朗誦,看著她試卷上的分數時才會綻放。而在所有阿詩看不見的角落裏,施婷都是顧影自憐。

    她無法憶起自己有過多少次輕生的念頭,也無法憶起這份念頭又有多少次因為女兒而放棄。生活這麵銅牆鐵壁就這麽死死地拴著她,她在這一環扣著一環的囚籠裏麵掙紮。

    後來他終於死了,她以為生活終在走向萬物複蘇。她可以自行痊愈傷痛,在心底盤算起了與阿詩的小日子。或許再過幾年,阿光還能被治愈,回到家中。

    可,流言四起。

    說他的死,是施婷所為。因為曾有人聽見她嘴裏念念有詞的說要殺了他,也曾有人看見她拿著刀從自己家中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盡管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死與施婷有關,可她還是成為了某些人口中的殺人凶手,而阿詩在娼婦的女兒之名上,又背上了殺人凶手的女兒名目。

    阿詩雖說隻有10歲不到的年紀,可她不懼怕這些。她向來懼怕的是這些流言蜚語對家人造成的傷害,父親是這樣,母親也踏上與父親同樣的路途。她站在家門口,看著坐在灰暗的屋內神情呆滯的母親。她多想上前用力地將她搖醒,大聲地告訴她:“我們為什麽一定要在乎別人怎麽說我們?看我們?”

    可是,這些話她還來得及對母親開口。她便發覺母親已經病入膏肓了,她要帶著她遠離這個忘記了要善待她們的塵世,去找尋哥哥。說哥哥一個人在哪裏太冷清,需要她們前去相伴。

    她多次從母親的手底下掙脫逃走,她還是個孩子,想要貪生。死對於她來說,還是未曾去細想過的事情。而她也不隻是貪自己的生,更貪父母的生。

    阿詩與夏醫生結束通話,坐在位置上沉默地想了會,便跟係主任請了假,還未等楚辭回家,便收拾好東西,獨自開車前往療養院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