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挺難過的。
“我現在老了，”大姐說，“再去給人洗腳，也沒有人願意請我了。我就在這裏擺個小攤子，維持生計吧！”
“那你的兒子呢？”
“出去了。給了他路費，讓他離開這裏。不能再留在我身邊，留在這裏和那些叫他打牌的朋友在一起了。以後的路，我什麽也幫不了他，看他自己吧！走的時候我對他說，如果再改不掉惡習，將來被人追殺，跑到哪裏去，都不要跑回我這裏，我已經無力再幫他了。”
這時候，隔壁裝修的切割聲音響起，震耳欲聾。我們暫停了聊天。我抬頭看了看。旁邊的賓館餐廳真的特別大，而她所在的攤子特別小。
噪聲停止以後，我問：“那你睡哪裏呢？”
“就這個棚子裏麵。”她指了指旁邊一座簡易房說，“裏麵有張小床。”
“為什麽不跟著你兒子一起出去呢？就待在這房子下麵，天天聽著裝修的聲音，以後說不定還會看人家生意做得火熱，看著不難受嗎？”
“不難受，麵對現實吧。”大姐說，“麵對現實就是，你坐在這裏，看著這棟房子，一天天地，從難受看到不難受。
“不是沒想過走。想過，但是走了也許心裏更難受，老都老了還背井離鄉的。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人老了，就想回到這裏，哪怕睡在棚子裏，心裏也踏實。再說，我這個人，對生活的要求也不高，每個月能掙到點錢，買點米買點菜來吃，晚上有個枕頭可以睡覺，就可以了。這個位置，你看，風景很好，每天看著湖水，曬著太陽，遇到談得來的遊客就聊兩句。要是下雨了，我就提前收攤。你別看我睡在棚子裏，每天晚上我都睡得很好，外麵刮再大的風都影響不到我，一覺睡到天亮！”
電鑽聲又響起。
“這個聲音，可能你聽著刺耳。但是我現在聽一點都沒感覺。有些事情，外人看著都難以承受，但是真落下來了，也沒有承受不了的。經曆了這些，才曉得，房子、錢，再貴的東西都是身外之物。有，就高興；沒有了，也能過。”
女兒的土豆條吃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我就站起來付錢。
她站起來送我們，突然指著路邊的籬笆喊我們：“看我種的大麗花，開花了！”
一排大麗花種在籬笆的周圍，就開了一朵，應該是今天才開的，層層疊疊肥嫩的花瓣，粉白兩種顏色相間，好看極了。
“我種了好幾種顏色的，再過幾天你來看，會更漂亮。”她說。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