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這些，才曉得，房子、錢，再貴的東西都是身外之。有，就高興；沒有了，也能過。
春末夏初的時候，我帶孩子去了西南一個高山湖，在湖畔的一家農家酒店住了一個月。那裏湖水純淨，空氣清新，我們住的房間雖然硬件簡陋，但是床鋪幹淨，有馬桶，還有大噴頭的熱水淋浴，已經足夠好了。更難得的是，賓館的樓下，有一片不小的壩子，可供孩子在那裏玩耍。我女兒在那片壩子上認識了好幾個當地的小孩並與他們成了朋友，他們每天下午都來找她玩。
一天，孩子們在做遊戲，我站在不遠的地方和賓館的老板娘聊天。老板娘說：“最近忙著擴大規模，把旁邊這棟房子裝修了，要趕在夏天旅遊旺季之前開張，所以，對你們照顧不周，多諒解。”我看了看旁邊這棟房子，可不小啊！四層高，門口有一個大大的停車場，一樓有三間做餐廳的門麵。
“大工程啊！”我說，“這棟房子也是你們家的？”
“不是，是我們剛買過來的。隔壁家原來也是賓館，但是幾個月前她家兒子賭錢，輸了260萬，隻能把這棟房子賣了還債……”
我聽了，心裏一緊。賭博賣房還債的故事，我聽過很多很多，但是眼見著一棟四層高的房子擺在自己麵前，即便作為一個聽客，也不免要心驚。
“唉！賭博害人哪！這小夥子的爹媽該多麽傷心！”我說。
“可不是嗎？哪個聽著不難受？更何況，這個小夥子，是他媽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他爸早就拋下他們走了的。也怪這個娃兒他媽，從小太慣著他了，他沾染了不良習慣。房子都搞沒了，她都沒舍得罵他的……”
這話又讓我震驚了一下。晚上睡覺前我還把這件事給我媽講了講，說，果真是，慣子如殺子啊！
第二天晚上，我女兒想吃當地的特產小吃土豆條，我就領著她順梯而下，到湖邊尋找小攤。
攤子就在正在裝修的樓房前麵，一個穿著紅毛衣的大姐熱情招呼了我們。土豆條，十塊錢一份，炸得酥軟，撒點鹽和麻椒粉、蔥花，用小竹簽紮起來吃，很香。
我女兒坐在小桌前津津有味地吃著。我時不時紮一塊放嘴裏，然後和大姐聊天：“每天都這麽晚才收攤嗎？”
“是啊！天黑盡了才收。能多賣一份是一份。”
“做生意不容易。”
“很不容易，幾個月前，我還在這裏麵住著，當著老板，雇著人幹活兒。現在，我為了多賣十塊錢，在這裏坐到天黑。”大姐指著我們身後的那棟樓房。
“這一片，從餐廳到上麵的壩子，再到賓館，以前都是我的。”她說。
我明白了，她就是那個賭博小夥子的媽媽。
大概平時很少有人跟她聊天，她見我願意聽，就繼續說了下去：“輸了260萬。房子著急賣，隻賣了140萬。再算上所有的積蓄，東家借，西家借，湊齊還了……這棟房子，是我年輕時在南方給人洗腳、按摩，辛辛苦苦十幾年攢錢修的，蓋房子也是把人累慘了。開張以後，我連廚房都是雇工人來幹，想著後半生可以休息了……誰想到，現在什麽都賣了，連窗簾都沒摘走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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