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就像是一塊碧綠的鏡子突然被打碎一般,寧靜不再,望著那圈圈蕩起的漣漪,不知延伸至何方,朱祐樘心中無限惆悵。

    秋冰月淡淡一笑,寂寞籠上了她的美眸,輕語道:“這四麵都被紅牆碧瓦圍著,困在其中的人,不會真心的笑,也不會真心的哭,每一個顧盼,每一個回首,都帶著精心的算計,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是這般漫長,仿佛是要將人的一生都過盡了一般,為什麽快樂的時光總是刹那,而悲傷的日子卻又是無窮無盡,真想歇下所有偽裝,在夕陽西下,日色熔金時,與子攜手,泛舟碧波粼粼的西湖上,再不管羈絆紅塵,隻看著那一片純美。”

    “可惜,那永遠是一個絢麗的夢罷了……”

    “前些日子朕去看了杭弟,已下旨赦免了他的罪,將他放歸民間了。”

    “謝謝?”淡淡上揚的聲幾乎細不可聞,“冰月永遠不會忘了皇上,請皇上保重龍體。”

    低低地歎息,越飄越遠。

    厚重的宮門緩緩打開,雨兒似乎也不忍見這一悲傷,偷偷在雲中躲藏,風起,吹著路旁的葉唰唰的響,是挽留還是催促?顧不得那麽多,隻有拚命的狂奔,逃離這個地方。

    灑滿落葉的地上躺著一枚玉製令牌。

    “姑娘,姑娘,你出入宮門的令牌掉了……”

    城門官大叫道,可那遠去的人兒似沒聽到,漸漸隱沒在人群裏,那是因為,這裏,她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今日一別,從此陌路!

    頭頂傳來一聲鳥的嘶鳴,一隻大鳥停在冰月肩頭,那咕咕的啼叫聲如泣如訴。

    秋冰月疲憊的一聲低喚:“綠帽子,你也厭倦了那個地方,是麽?也罷,她是不會善待與你的,不如咱們一人一鳥,就此流浪去吧。”

    可是,她也絕不能讓小人得逞,小楓的毒,詩詩的毒,她中的盅,這一切的根源都在西域,看了看西麵,秋冰月揚起的是一張堅強的麵孔。

    朱祐樘驀然回首,身後已空無一人,看著隨水飄零著的秋海棠怔忡良久,葉碧花豔,不覺想起冰月的話來,“秋海棠是薄命的花。”

    花開,無人知曉,花落,無人歎息。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終究有一天,他也會這般花自飄零水自流麽?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人生還有多少個十年,那是一個人最好的年華呀!朱祐樘突然覺得異常傷感,眼看著流年輕賤,韶光不再,回頭看去,他隻看到了臥薪嚐膽的隱忍與艱辛,有的隻是日日夜夜的殫精竭慮,他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虛空,都是無聊,都是荒唐,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之前,江山有主,他之後,江山也會有主,他占有的,不過是永恒時間的一個瞬息,萬裏長城依舊蜿蜒,可秦始皇又在什麽地方?大運河千裏波濤,可隋煬帝又在什麽地方呢?百年之後,還能有多少人能夠記起他,記起他耗盡心血換來的弘治中興……

    他的心越來越涼,每一個帝王,無論功業或者是罪孽有多大,終會有一天,沉入泛黃的曆史長卷裏,後人隻有在翻看曆史典籍,親曆遺跡時,才會想起他們,感慨幾句。

    他終於想通了,不能光為國家為百姓而活了,也該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