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安父親拿著毒梟死前交給他的鑰匙,打開診所的門時,他看到了一包錢,這是毒梟打算留給他的禮物。小安父親震驚了。多年前,正是在這個診所裏,毒梟帶走了小安,讓他從此活在痛苦裏;多年後,又是在這個如今已布滿蛛網的診所裏,毒梟用死亡和金錢還了債。

    毒梟形象的複雜性導致了小安父親告密行為的矛盾性。當我們對毒梟的同情情緒遭到破壞時,就會覺得告密者的模樣醜陋。小安父親也付出了代價,自此他的良心將受到煎熬,再無安寧之日。他用一次成功的告密徹底毀掉了女兒的幸福,也毀掉了自己的幸福。

    這樣看來,即使有時候告密是所謂正義的行為,對於告密者來說,也是一番痛苦的拉扯。

    真相與微笑

    我有時候會想起那個告我狀的女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會不會為以前做的事而後悔。也有可能她早就忘了。在那個鼓勵打小報告,大家又都年少無知的年代,一個人對某些不恰當的行為往往是無意識的,並不認為是傷害了他人。

    但是,如果一個成人在明知告密的邪惡性的情況下,依然選擇這樣做,痛苦就在所難免了。在萊昂內的《美國往事》中,羅伯特·德尼羅飾演的麵條就讓自己陷入了這種泥淖。

    在慶祝“禁酒令”解除的宴會上,當弟兄們舉杯相擁、一派祥和時,坐在台下的麵條還在思索接下來的行為。之後,他走進裏間,撥通了警察局長的電話。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告密,麵條想借助警察的力量來打消麥克斯準備搶銀行的瘋狂想法。但是,他沒想到後果如此嚴重,麥克斯在這次事件中“死了”。之後,麵條遠走他鄉,三十六年來一直活在懺悔中。

    這並不是這次告密的真正結果。真相是,麥克斯利用麵條的告密,以假死的方式金蟬脫殼,擺脫掉黑幫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政界名人。

    三十六年來,麵條活在世上的唯一支撐便是懺悔,他是為痛苦而活著。現在,麥克斯告訴他,沒有必要懺悔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麵條的信仰徹底崩潰,他所堅持的真實成為假象,他所信奉的友情潰爛得一塌糊塗。他沒有因真相大白而獲得良心解脫,反而滋生了仇恨。

    萊昂內通過《美國往事》重新衡量了友情的價值,那就是毫無價值。電影混淆了背叛和忠誠的善惡之分,在這裏,背叛可能是無害的,忠誠也可能是虛假的。

    再回到三十六年前的那個雨夜,麵條在告密之後躲到唐人街的鴉片館中,吸了一口煙,麵對鏡頭,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戴錦華老師說這一笑“如同一個反諷,一次對迷人的美國夢的倒置與拆解,同時又是對這一迷夢的一次飽含辛酸的留戀”。如果美國夢代表著用不正當的手段獲得金錢,那這個微笑的確有些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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