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夜的故事說到此處，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委實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般笑過了，初時竟有些不知如何做出笑的動作了。

    蔚夜見我笑得這樣開懷，也跟著笑。似乎他蘇醒之後以來，我們終於又找回了親密無間的感覺。

    蔚夜的到來讓我這百年來沒有過客人的茅屋終於有了些許生氣。

    蔚夜有些氣憤，因他也是在這茅屋裏住過的，我卻忘了個一幹二淨。他的衣物用品竟還藏在某個角落裏從不曾被我翻撿出來過，衣服上生出了許多蟲眼兒，已然不能再穿。

    我隻好摸摸腦袋辯解，畢竟我是被灼灼使了忘卻術，所以除了一點模糊的影子什麽也不記得了。

    蔚夜嘴上嘮叨不停埋怨，一邊埋怨卻一邊又幫忙操持著許多事情。對我的懶惰他痛心疾首說兩百年前我總是跟他爭搶各種家務活兒的，如今卻是滿地灰塵房梁結了蜘蛛網都不管了。

    說時，他就已經將這些全都打掃幹淨了。我未免委屈，上巳節之前我原和他一樣保留了愛打掃的好習慣，不過上巳節的時候在家裏頹了十來日，才偶然沒有做家務。

    剛要解釋之時，家裏卻已經被他打掃的一塵不染煥然一新。我看著四麵瓦光鋥亮的樣子，恍然間三百年前的場景浮現在眼前。那時我，灼灼和蔚夜剛剛建好了這個茅屋，三個人都十分欣喜。我和蔚夜原本都是幼崽，自然喜歡新亮光鮮的事物，這屋裏一桌一凳都是灼灼親自手造的，十分精巧可愛，我和蔚夜都愛不釋手。

    如今過了三百年，我早已忘記了這茅屋最初的樣子，此時它又光鮮起來，似乎有種一切都還可以挽回，一切都會回來的感覺。

    我正愣愣環顧四周，飯菜的撲鼻香味兒已經充滿了房間。蔚夜卷著袖子，一手擦著汗，從灶間端出了四菜一湯來。

    南瓜湯，甜豆炒青椒，蘑菇燉雞蛋，還有一道紅燒肉，全都是我愛吃的。

    兩百年過去了，他竟還記得我最愛吃這些。不由得心下又是一陣感慨。

    吃了三碗飯，他又開始嫌棄我食量太少，說我白長了百年的個子，食量卻一點也不見長。這實在是有些委屈我了，百年前我還是一隻剛剛修成人形的幼體鮓魚，隻能進些流食，這種幹巴巴的白米飯卻是半碗也進不了的。

    且我心下惴惴不安，每每閉上眼睛，就看到灼灼帶著頭上獵物的標記在向我微笑。且我確實咬過灼灼，並且說過要殺了他。

    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催促著我們不斷向前走，讓我們相互廝殺，你死活我。每每想到此，都覺得心頭不寒而栗。

    以蔚夜的眼力見和腦筋，是斷然不會覺察到我的所思所感的。果然他吃了飯也不讓我幫忙收拾碗筷，兀自一邊收拾一邊絮絮叨叨，什麽這一覺睡得多麽舒服啊，此前他的洞穴被某種大魚搶占，他不得不令尋了一處，沒想到因禍得福睡了個好覺啊，今年醒後又看到了不少新奇事物啊，哪家的雌妖去年見時還是個幼崽，如今卻已經長成了大美人啦……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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