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下主流的兩種理念衝突,一者認為門閥乃是立國、治世隻根基,門閥亡則國之不存;一者認為門閥雖建國之本,卻也是禍國之源,不能打壓、剪除門閥對於朝政的影響,帝國終有一日也要走上前隋之舊路,覆滅之日不遠……

    而這兩種理念誰都有一定道理、誰都對,誰也不能說服誰,逐漸發展下來,自然就演化成為利益之爭。

    皇帝的利益在於皇權集中,不願淪為門閥之傀儡;門閥的利益在於影響政治,不願成為皇權任意淩虐之豚犬……

    在長安城裏,皇權至尊無上,所有人都要在規則之內展開鬥爭,固然交鋒激烈,但彼此皆有忌憚,略顯平靜。

    而在天下各處,鬥爭卻逐漸呈現如火如荼之勢,作為政治地位“長安之外天下最高”的洛陽城,這種鬥爭更是無處不在,而李泰的到來勢必讓鬥爭愈發激烈,不可遏止,直至掀起滔天巨浪。

    身為河南尹,裴懷節要保證自己的利益。

    也是洛陽本地世家門閥的利益……

    段寶元拿起茶壺往兩人麵前的茶杯當中斟茶,不以為然道:“魏王未必站在陛下一處,況且就算站在一處也無妨,說到底也不過是鬥爭而已……當年的太宗皇帝與關隴門閥鬥了一輩子,現在的陛下更甚一步與天下門閥鬥……就算鬥勝了又能怎樣呢?他們搞的那個什麽科舉考試看似扶持寒門子弟,可今日之寒門子弟驟然登上高位掌握權力,他日不也成為世家門閥?”

    王朝興滅、皇權更迭,不變的是世家門閥永遠掌握著最基本也是最大的權力。

    隻要利益的追求不一致,鬥爭就永遠都會存在。

            裴懷節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卻依舊憂心忡忡:“可如此一來,勢必導致局勢愈發動蕩,中樞與天下、皇權與世家……若著幸幸苦苦來之不易的盛世在無盡無休的鬥爭之中消耗、湮滅,吾等必然成為罪人。”

    段寶元反駁道:“皇權高高在上,再是至尊無敵,由於天下百姓有何關係?能夠代表百姓利益的是我們,是世家,是門閥,縱然盛世不再、天下板蕩,那也是陛下的錯。”

    百姓能否安居樂業,取決於賦稅的多寡、租賃的高低,取決於米價的變化、徭役的增減,而這一切都實際掌握在世家門閥手裏,天下百姓是依附於世家門閥而活著的。

    “譬如丈量田畝,雖然尚不知陛下的真正用以,但必定是針對世家門閥而來,因為土地是世家門閥的根本……既然是針對世家門閥,那就是針對天下百姓,世家門閥手中的土地如果減少,自然就要增加田租、徭役、賦稅,因為世家門閥自身的利益是不可能減少的,每缺一分,就要從百姓身上掠奪一分,所以一旦丈量天下田畝開始施行,反對最為激烈的不是世家門閥,而是那些依附於世家門閥而生存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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