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之道,最基本的一條便是“賞罰分明”,有功者賞、有過者罰,若是連犯下“謀反”大罪之人都不能處以極刑,如何震懾屑小、如何以儆效尤?

    “仁”的另外一層意思,未必不是“軟弱”……

    蕭瑀喝了一杯酒,感受著溫熱的酒水穿喉入腹暖意融融,吐出一口酒氣,道:“老夫知道你心裏對陛下之‘仁’不以為意,事實上許多人都認為陛下是以‘仁’在掩飾他的‘軟’……然而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誰會不希望有一個‘軟’一點的君主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與其犯下一點過錯便被予以嚴懲,何如君上能夠寬縱赦免、既往不咎呢。”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此儒家之古訓也。

    其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

    然則自西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這一項禮法又有幾個朝代奉行不悖?

    遠的不說,就在前隋之時,隋煬帝剛愎自負、暴虐苛責,對朝廷大臣、文人學士動輒處以極刑,生死無常、斯文掃地,何曾在意什麽禮法?

    朝堂百官戰戰兢兢、朝不保夕,那個時候誰不希望仁君當朝?

    軟一些怎麽了?

    越軟越好……

    然而如今碰上一個仁君,卻又嫌棄過於軟弱,不能殺伐決斷,沒有明君之像……

    貪心不足,此之極也。

    劉洎默然。

    事實上,他豈能不知遇上這樣一位不殺人的皇帝是天大的好事?但正是因為李承乾性子軟弱,對房俊言聽計從,毫無果斷心性,導致朝政遲早被房俊把持,軍方壓製文官,他這個宰輔如何更進一步,盡展一生抱負?

    兩人默默喝酒,氣氛略有沉默。

    一壺酒飲盡,蕭瑀放下酒杯。

    覺察到時辰不早,劉洎這才問道:“對於朝廷即將丈量天下田畝一事,宋國公如何看法?”

    這是他的殺手鐧,他不信蕭瑀感受不到丈量田畝對於世家門閥的巨大威脅,雖然暫且不知陛下用意何在,但既然攸關到世家門閥賴以生存的天量土地,怎麽可能疏忽大意?

    作為天下第一等的門閥家主,蕭瑀難道真的可以視如不見?

    蕭瑀搖搖頭,淡然道:“陛下好大喜功也好,別有算計也罷,吾等既然為君之臣,自當忠於王事,萬萬不敢陽奉陰違,這件事是順其自然即可。”

    如今朝野上下對於丈量天下田畝一事多有猜測,有的說是陛下好大喜功,想要繪製一份精確無比的帝國輿圖,傳諸後世名垂千古;有的說是朝廷要收回土地歸於國有,世家門閥想要重新擁有以往的土地需出資購買、登記入冊……

    但蕭瑀知道,現在陛下與房俊一定在磨刀霍霍,就等著有人第一個跳出來阻撓丈量田畝,蕭瑀就算再是擔心自家的土地被朝廷所謀算,也絕對不肯當出頭鳥。

    無論是誰想要讓他站出來對抗朝廷,那是萬萬不能。

    陛下不喜歡殺人,房俊可不在乎多殺幾個……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