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時東宮安分守己、逆來順受也就罷了,念及父子之情,陛下定會想方設法確保太子性命,陛下早已下定決心易儲卻遲遲未肯確立繼任之人,便是出於這一點考慮;相反,若東宮不肯放棄儲位試圖魚死網破,陛下將再無任何負擔,不僅立即易儲,還會對太子下殺手永絕後患……

    然而他也明白,東宮屬官與太子羈絆太深、利益糾葛,儲位能否保住對於這些人家的前程、生死至關重要,自然要垂死掙紮一番,力求逆天改命……

    於誌寧張張嘴,半晌無言,終究歎息一聲,神情萎頓下去。

    關隴兵變,洛陽於氏雖未參與,但平素同氣連枝此時難免遭受瓜葛,一蹶不振已是難免。原本希望憑借平叛之勝利順勢輔佐東宮登上皇位立下從龍之功,孰料陛下“起死回生”驟然返京,非但不念太子平叛之功,反而愈發堅定易儲之心……

    先是身為關隴一脈被長孫無忌等人牽連,再是東宮帝師與太子利益糾葛太深,一旦東宮被廢,洛陽於氏唯有自絕於朝堂一途,三十年之內休想染指中樞權力。

    這對於一個世家門閥來說,不啻於滅頂之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之後曾經顯赫一時的洛陽於氏怕是早已泯然眾人,再不複先祖之輝煌……

    所以他也不是不明白眼下之局勢,隻不過不能接受。

    逆襲而上、光耀門楣自然揚眉吐氣,而自山巔跌落,怎能不讓人心急火燎……

    孔穎達卻還嫌打擊得不夠,續道:“眼下那些官場上的鬥爭非但無用,反而愈發招惹陛下忌憚,對於東宮來說隻有壞處、並無好處。前兩日在此議事,房俊雖然未曾力阻你們如此行事,但顯然已經預見今日之狀況,所以無可無不可。自今而後,吾等還是安分守己靜待時局變化。”

    陸德明麵色陰鬱,正襟危坐一派大家風範:“既然陛下對東宮軍隊之戰力深有忌憚,吾等更應該竭力避免才是。官場上的手段無論勝負,都不會引起陛下反感,反倒是縱容房俊勾連各軍,愈發讓陛下提早對東宮下手。所以依我之見,應當最大程度限製房俊之活動,再不能插手軍務。”

    他對房俊談不上惡感,但始終覺得儲位之爭應當局限於“文鬥”一途,畢竟當初麵對關隴叛軍之時整個東宮生死存亡皆由軍隊主導,那種感受對於文官來說實在是屈辱難捱。

    尤其是他們這些從隋末亂世走過來的文人,想起當年各路軍法屠戮文人有如豬狗的日子便不寒而栗,再加上當年“玄武門之變”過後長安城內亦是血流成河,便愈發膽顫於軍人掌權之局麵……

    聽聞此言,孔穎達瞪大眼睛,吃驚道:“汝何出此言?想必你也讀過不少史書,應當明白此等情形之下一切手段都是虛妄,唯有實實在在的軍權方能左右局勢……你以為是房俊的軍權使得陛下深受忌憚堅定易儲之心,但你可曾想過,若無房俊手中之軍權,陛下的廢儲詔書又豈會遲遲不肯頒發?”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