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換了一張宣紙,長孫無忌再次提筆,此次一揮而就。

    擱下筆,將墨漬吹幹,宣紙疊好,放入一個信封之中,取出一塊火漆用燭火烤化,將信封封印,又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印信蓋在上麵。

    做好這一切,長孫無忌才虛脫一般坐在茶幾之後,半晌後起身自牆壁上的一個匣子裏取出一個瓷瓶,至茶幾前打開瓷瓶的塞子,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茶壺之中,瓷瓶丟在一旁,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他沉思著靜坐在精舍內,燭火映得眼中光芒閃爍,似有不甘,又有解脫,臉上的肌肉抽搐痙攣,良久,終至化作一片平靜……

    拿起茶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梟雄末路,唯死而已。

    自己不死,以李二陛下之心性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與其牽連整個長孫家夷滅三族、血嗣盡絕,不若自己先一步自行了斷給李二陛下一個交待,由此或許能讓李二陛下念及文德皇後以及自己多年之功勞,繞過長孫家一回。

    甚至於,若等到陛下當真對關隴門閥下手,其餘各家亦難逃嚴懲,而此事借由自己而起,各家遭受重創之後難免對長孫家心懷怨憤、充滿敵視,不用別人動手,關隴各家就能將長孫家連皮帶骨的撕碎了吞下去……

    那三人剛才應算是明示,你死,大家都能活,自然看顧長孫家;你不死,大家都得死,長孫家便是大家的仇敵。

    一死,以謝天下,也給所有人一個交待。

    ……

    另外一間禪房之內,三人相對而坐,一言不發。

    燈芯發出一聲輕微的炸響,才將三人從失神狀態中驚醒,令狐德棻嘴唇蠕動一下,緩緩道:“應該……差不多了吧?”

    獨孤覽沉默以對,起身向外走去。

    宇文士及與令狐德棻對視一眼,也站起來,隻不過兩腿因久坐麻痹,差點一頭栽倒在燭台上,幸虧令狐德棻身後拉了一把……

    精舍門外,三人站在那裏,神色變幻、腳步踟躕,似乎門後有什麽恐怖之存在,令三位關隴大佬踟躕不前,不敢麵對。

    終究還是宇文士及上前一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燭火搖曳,明滅不定,長孫無忌蜷縮在地席之上,麵容猙獰、口鼻溢血,宇文士及佝僂著腰一步一步挪上前,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在長孫無忌鼻端試了試呼吸,又摸了摸頸部的血管,一切都已靜止。

    “輔機……”

    宇文士及悲呼一聲,“噗通”跪下,以首頓地,哽噎不能言。

    他與長孫無忌攜手掌控關隴門閥二十年,既是協作無間的戰友,亦是勾心鬥角的對手,然而無論關係如何轉換,彼此之間相知相得的情誼萬萬不能抹煞。

    而今天,卻是他一手逼死長孫無忌。

    這一塊壓在他頭上的大石終於掀翻,再也無人能夠阻擋他成為關隴領袖,然而他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開心,唯有兔死狐悲的愴然與逼死老友的愧疚。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