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門閥世家最難接受的懲罰,隻比夷滅三族輕了那麽一點點。一旦被發配邊疆,就意味著有唐一朝對於族中子弟永不錄用,兩代之後,曾經煊赫一時的名門大閥,百餘年積攢之底蘊將徹底消散,泯然眾人矣……

    這番話刺痛了在場幾人心底,精舍內重新歸於寂靜,窗外水聲陣陣、雨水淅瀝,諸人心頭卻好似有一塊大石死死壓住一般,透不過氣。

    良久,一直沉默無言的長孫無忌婆娑一下膝蓋,聲音沙啞艱澀:“此事錯在吾,事已至此,有何埋怨忿恨吾皆無言以對,不過諸位放心,吾定會給諸位一個交待。”

    獨孤覽心中恐懼,語氣難免尖銳,憤然道:“交待?吾獨孤家一門尊榮、世代繁盛,如今即將破家滅門,你拿什麽交待?”

    他心中不理解,以長孫無忌城府之深沉、謀略之深遠,為何在沒有確認陛下駕崩的情況,就敢悍然起兵施行兵變?

    是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致使謀劃出了偏差,還是這老賊根本就是與陛下竄通一氣,以此等方式將所有關隴門閥拖下水,即成就陛下易儲之心,也順帶著完成陛下削弱門閥之國策?

    若是前者,隻能自認倒黴,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又敢肯定自己所有謀劃盡皆達成?

    可若是後者,那獨孤家但凡剩下一根血脈,亦要與長孫家不死不休……

    長孫無忌麵如枯槁,精氣神全無,麵對獨孤覽的咄咄逼人隨意揮揮手,淡然道:“毋須多言,汝等且先退下,讓吾好生思量一番。”

    宇文士及幾人互視一眼,無奈起身,退出精舍,來到旁邊不遠處一處禪房,將仆從斥退,席地而坐,相顧無言。

    良久,宇文士及發出長長一聲歎息,滿臉悲怮不忍……

    ……

    穀  精舍之內,長孫無忌一個人跪坐在地席之上,許久未曾活動一下,好似陶塑泥胎一般。

    窗外細雨潺潺,烏雲遮蓋天地,房內防線漸漸昏暗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長孫無忌方才緩緩動了一下,坐在地席上等到麻痹的雙腿緩和過來,才轉身自茶幾一側的木匣之中取出火石點燃燭台,豆大的火苗被窗外吹入的涼氣搖晃得明滅不定,映著長孫無忌一張慘白的臉。

    又過了半晌,他將茶幾上的茶具推到一邊,取出筆墨紙硯,鋪好宣紙、放好鎮紙,將茶水往硯台裏倒了少許,然後一手拈著墨塊,一手攏住衣袖,小心翼翼的研磨。

    整個過程一絲不苟,充滿了一種死寂一般的韻味……

    待到墨水研好,提起毛筆放在宣紙之上,忽然思慮凝滯,不知如何下筆,筆端墨水積蓄滴落,染黑了潔白的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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