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哦”了一聲,接過湯盞喝了一口,嘖嘖嘴,覺得味道還行,遂一口氣喝光,放下湯盞唏噓道:“何止孤耗費精神?愛妃這些時日亦是擔驚受怕,還要顧忌孩子們,都怪孤無能,身為儲君卻護不住妻兒,險些連累你們隨我共赴黃泉,每每思之,愧疚難當,枉為人父、枉為人夫啊!”

    形勢最為危險之時,他在內重門裏幾乎陷入絕望,的確已經萌生死誌,隻待叛軍破門而入,便即飲鴆自盡。在那之前,太子妃與世子是一定要先他一步上路的。

    當年玄武門之變,太子已經記事,清楚記得建成、元吉授首之後,其妻兒家眷落到何等淒慘之境地。

    一旦儲位不保,東宮上下唯死一途,既然左右也是個死,還不如自己狠一些自行了斷,免得遭受屈辱,保留大唐儲君的最後幾許尊嚴……

    其間太子妃不離不棄,已做好共赴黃泉之準備,意誌堅定,這令李承乾極為感動,福氣經曆一場生死劫難,鬼門關外走了一遭,自是情逾金堅、心心相印,再無半分隔閡。

    蘇氏委婉一笑,美眸閃亮,柔聲道:“外人皆言殿下軟弱,殊不知殿下生死關頭泰然處之、全無懼色,如此氣魄不遜於古之聖主,臣妾得以侍奉殿下,自是榮幸之至,雖九死而無悔。”

    李承乾大笑,握住太子妃纖纖素手,動情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愛妃既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孤自當將世間最珍貴之禮物奉上,以表心意,此生此世,絕不相負!”

    對於女子來說,什麽是世間最為珍貴之禮物?

    自然莫過於寵冠後宮、母儀天下!

    素來謙遜的李承乾在皇位唾手可得的形勢之下,也難免意氣風發,不經意間露出幾分傲然之氣,豪氣幹雲,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許下承諾,以抒胸臆。

    孰料,蘇氏聞言並未表現出太多喜悅,反而憂心忡忡的模樣,猶豫一下,小聲道:“臣妾有話,不知當不當講。”

    一般來說,既然不知當不當講卻偏偏要講,大抵便是不講不行……

    李承乾眉梢一挑,頗有幾分天下至尊之氣慨,溫言道:“你我夫妻一場,有什麽話不能說?此間隻你我二人,縱然與朝政有關亦是無妨,斷不會被那些禦史言官知曉。”

    太子妃出身名門,秀外慧中,自幼熟讀典籍,見識不凡,故而以往會時不時的暢談朝政、針砭時弊,往往令李承乾有不同之見解,頗為喜歡。但自從上次被房俊敲打一番,太子妃便不敢造次,平素謹言慎行,再不輕易言及朝中事務,以免背上一個“後宮幹政”的罪名,落得個淒慘下場……

    李承乾自然明白後宮幹政的壞處,也認可房俊當初之敲打,但覺得未免有些矯枉過正,夫妻之間無話不談,隻要說話,難免涉及朝政、關乎朝臣,難不成要相敬如冰,寢宮之內也三緘其口?

    蘇氏猶猶豫豫,遲疑良久,在咬著櫻唇道:“非是關於朝政,而是關於越國公……”

    李承乾一愣:“嗯?仔細說來。”

    此番東宮上下經曆生死,覆滅曾在旦夕之間,之所以轉敗為勝,房俊居功至偉。以他對太子妃的了解,絕非刻薄之人,且一貫對房俊極為認同,也深知他這個太子對房俊之倚重、信任,斷不會說出什麽“功高震主”之類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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