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起茶杯呷了一口。

    諸遂良也端起茶杯,卻沒有喝水,而是溫聲說道:“此番七星門變故,其中之內情尚未可知,大郎也未必就如猜想那般遭遇不測。之前大郎與淵蓋蘇文相處頗為融洽,眼下唐軍大軍壓境,平穰城岌岌可危,傾覆隻在旦夕之間,淵蓋蘇文豈能不為之後考慮?留著大郎,或許還可與趙國公您商談一番,看看能否救活淵氏一族……總之,大郎對於淵蓋蘇文還是有些用處的,未必便會被處以極刑。況且大郎素來吉人天相,此番困局,也定能逢凶化吉,早已返回長安,盡孝膝前。”

    長孫無忌淡然一笑,放下茶杯,捋著胡須感慨道:“多謝登善好意,不過老夫這一輩子什麽樣的事情未曾見過?即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是一遭兩遭,早就習以為常……”

    這話語聽上去極為灑脫,可是說起來,長孫無忌心裏卻猶如刀絞一般。

    所謂虎毒不食子,再是凶殘狠辣之人,對待外人之時能夠心狠手辣殘忍暴虐,可是對上自己的血脈子嗣,又豈能冷酷無情?

    隻要想想自己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故去,長孫無忌便有一種憤世嫉俗之衝動……

    緩了緩心情,他喟然歎息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大郎是生是死,自安天命便是……”

    諸遂良頷首,端著茶杯送到嘴邊,淺淺的呷了一口茶水,他覺得有些壓抑。

    平素他不禁學識淵博,亦能擦言觀色,也是能言善辯之人,然而此刻麵對長孫無忌,心中卻著實有些不知說什麽好,而且之前長孫無忌前往自己帳中所言之事,令他如坐針氈……

    長孫無忌見到諸遂良坐立不安、神情拘謹,便知是自己之前去他住處所言之事,給他造成了困擾。

    心裏不禁愈發覺得此人愚鈍,既想要進入中樞執掌大權,又不想甘冒奇險奮力一搏,天底下哪有那樣的好事?

    就算有,又豈能輪得到你……

    放下茶杯,長孫無忌笑道:“怎麽,還未想明白?”

    諸遂良咽了口唾沫,賠笑道:“不是未想明白,實在是心中生怯、畏首畏尾,且良心難安。”

    “嗬嗬。”

    長孫無忌笑了笑,坐直身子,問道:“你跟隨陛下也有些年頭了吧?”

    諸遂良不解。

    長孫無忌又道:“陛下固然對你恩寵有加,時常將你帶在身旁,且委以黃門侍郎之職……然則,可曾對於推心置腹、賦予權勢?”

    諸遂良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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