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殿內,燈光明亮。

    李二陛下命侍女泡了一壺茶,坐在窗邊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淺啜慢飲,等著李君羨的回複。

    雨水不大,落在屋脊的琉璃瓦上,再凝聚成流順著屋簷滴落,嘀嘀嗒嗒的濺落在窗前簷下的青石板上,分外悅耳。

    將侍女內侍統統趕走,李二陛下一個人靜靜的坐著,心思百轉……

    殿外腳步輕響,內侍總管王德引著李君羨走了進來。

    李君羨一身雨水,頭發已經全部打濕,站在殿中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光滑的地磚上,這令他有些惶恐。

    李二陛下擺擺手,先是說道:“不礙事,”繼而對王德說道:“讓人給李將軍沏壺熱茶來,暖暖身子。”

    王德領命而去。

    李君羨心中感動,躬身道:“多謝陛下……”

    李二陛下指了指書案之前的幾把椅子,道:“不必多禮,且先坐坐,將事情詳細給朕說說。”

    “喏。”

    李君羨坐下,畢恭畢敬的將東市的情形說了,又將京兆府衙門那邊的情況一一道來。

    李二陛下瞪大眼睛,奇道:“你說宣陽坊和東市盡皆起火,東市更是遭遇打砸破壞?”

    “的確如此。”

    “是那些嘯聚生事的商販幹的?”

    “這個……”李君羨沉吟一下,實話實說:“東市情形太過混亂,末將又被房俊攔在東市門口,未曾入內,是以到底是誰放的火、誰打砸的店鋪……末將並未親眼所見。”

    這種話他哪裏敢亂說?

    即便房俊叫囂著是商販們縱火打砸,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不可能,那些受到世家門閥指使的商販們雖然嘯聚生事,卻竭力控製著事態的規模,絕對不肯將這件事情鬧得大發了,觸碰到皇帝的底線。這種情況下如何敢縱火打砸?

    可即便是房俊賊喊捉賊故意縱火打砸來陷害這些商販……那也拿他沒法子,他不承認,總不能令刑部和大理寺介入吧?一旦如此,那形勢就更加混亂了。

    李二陛下搖頭失笑:“這個棒槌,當真是狡猾。”

    房俊固然縱火打砸是觸犯了國法,可那些世家門閥指使門下商販嘯聚東市聚眾示威,照樣是大罪!

    若想處理房俊,那世家門閥的罪責便難逃,反之亦然。

    所以就算明知是房俊縱火打砸甚至栽贓嫁禍,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李二陛下既不可能當真同世家門閥撕破臉,世家門閥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承認自己挑唆鼓動之罪名……

    房俊居然於這等不利之形勢之下巧妙的尋找到平衡,使得世家門閥們有苦難言,當真了得。

    李君羨嘖嘖嘴,附和道:“確實狡猾……”

    此時兩個宮女走進來,一個捧著一壺香茗放到李君羨麵前,一個捧著一塊溫水打濕的帕子遞過來,李君羨接過來,擦了擦手臉,待到宮女退去,這才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下肚,身上的濕寒之氣一掃而空,分外舒坦。

    李二陛下素來並不甚在意君臣之禮,反倒認為輕鬆隨意一些更顯得君臣相得,他連跟大臣酒宴之上一邊起舞一邊脫衣都幹的出來……見到李君羨並不拘謹,心裏也高興,問道:“那些商販抓回去之後,房俊又是如何處置的?那麽多人,京兆府的牢房也放不下。”

    李君羨笑道:“回陛下的話,非但牢房放不下,便是捆人的繩子都不夠。不過房俊令那些商販都脫掉褲子,將褲子裁開當做繩子使用,倒是沒人敢跑,也跑不了。”

    想想那等勝景……李二陛下哈哈大笑。

    李君羨隨口說道:“說起來,房俊當真是雷厲風行。起初那些商販還嚷嚷著不服,其中有一個長孫家的親戚參與聚眾鬧事,麵對房俊出言不遜,被房俊當眾打斷了手腳,又責令京兆府少尹韋大武將其送回長孫家,餘者這才噤若寒蟬,不敢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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