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男子笑著擺擺手,說道:“將軍誤會某的意思了,今生已然受夠豢養之苦,人若是無自由之身,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過豚犬一般的畜生而已。若是才出狼巢,又入虎穴,那還不如放下生死,早早解脫。”

    就算皇帝恕他不死,又能如何?

    還不是將他囚禁在一處殿堂之中,等著老死?

    那與在這裏又有何分別呢?

    終究不過是別人掌中的玩物,為了對方達到某一種目的所豢養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才說“才出狼巢,又入虎穴”。

    蘇定方心中隱隱有著不安,看了看對方愈加慘白的臉色,終於恍然大悟:“你服了毒?”

    男子抱拳,真摯說道:“沒錯,在將軍進屋之前,某已然服下劇毒。休要多費周折,此毒無藥可解。無論怎說,某亦是大隋帝胄,身上流著文皇帝的血脈,隻懇求將軍讓某死得輕鬆一些,有尊嚴一些。過往二十年,某看不透生死,也看不透紅塵,心中總是藏著一絲僥幸,一絲執念。然而現在生機已盡,卻陡然發現世間滄桑,不過是心頭留痕、卻總被風吹雨打去……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蘇定方暗歎一聲,死亡,或許真的是麵前這位前隋帝胄最好的歸宿……

    他安坐不動。

    既然是一朝帝胄,那便是人中之傑,有資格為自己選擇怎樣的一種死法。

    敦厚如蘇定方,覺得應該成全他。

    轉眼之間,楊顥的臉色已經由慘白變成死灰,黑色的汙血自嘴角留下。他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然後將那方錦帕整整齊齊的疊起來,珍而重之的放在手邊。

    “將軍是否在疑惑,某既然身無自由,又從何處得來這無藥可解之劇毒?”

    楊顥目光坦然,似乎並不知自己將死……

    蘇定方默然不語。

    除了能夠親近他的人,有誰能將這種毒藥帶進來?須知顧家上下可是將楊顥當作“奇貨”一般對待,絕對不會容許有不值得信任之人靠近。

    或許,就是他的枕邊人也說不定……

    楊顥再一次凝神看向蘇定方,眼神中帶著哀求:“蟬兒是無辜的……就是顧璁的幼女。我們雖然年紀相差,但情投意合,她父親將他送到我的身邊,依然委屈了她。某知道,將軍既然能夠雨夜攻破塢堡,顧家滿門就必定無一活口。某欲求將軍饒恕蟬兒一命,但亦知將軍為難,是以,若將軍想從某口中得知什麽,但請問來,某知無不言,隻希望能以此換取蟬兒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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