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怕姐弟兩個凍著,庚武嫌惡地把莫貞往地上一拋,冷蔑道:“聽著,她關秀荷便是出生路邊的乞兒,那也是我庚武疼寵的女人。她若一天不回來,我便要你府上一日不得安生。走!”

銳利狼眸掠過馬車旁的陸公公,陸公公正也在看他,二人目光滯了一滯,又涼涼地分開。

“都是道上混過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是個吃素的善茬。”庚武擦過他身旁時聲音很低,抱著兩隻小崽兒上了大張的馬車。

陸盞臉色不好看,多周全的一場安排結果弄成這樣,抓個女人孩子回去做甚麽?徒然多留下一條線索。

……梅孝奕。

“走著。”嘎著嗓子吩咐一聲,車夫便蹬蹬蹬趕起馬來。

一條長隊繞過莫貞繼續往回城方向趕去。

落雪的天氣光陰總是走得甚快,一忽而功夫天就黑透了。京城大街上空寂寂無甚麽人影,隻有月光萋萋冷涼,似人的心情。

“迂——”馬車在胡同口停下,大張掀開簾子跳下來:“大哥,到家了。”

他的聲音也很輕,怕將才睡著的兩個孩子吵醒。

哭了一路,想爹爹去找娘呢,爹爹卻不肯停下。睡夢中還沒有安全感,粉團團的身子偶爾一哆嗦,似在夢中驚嚇。

庚武把兩隻小崽兒放進車籃裏,憐愛地親了親小臉蛋,吩咐大張道:“即刻找幾個道上的,這幾天派人盯住梅家兩兄弟,有甚麽動作就回來告訴我。再派人查查醇濟王府的底細,老子要整死他。”

“誒。”那清雋狼臉上容色陰沉,是大張從未見過。嫂子是大哥的心頭肉,如今人沒了,大哥是要殺人的。

叫夥計把嬰兒小車抬下來,輕悄悄打馬回去。

胡同口站著鐸乾與老桐,聽見嬰兒細碎夢語,便揩著袍擺迎上前來。

兩道身影頎長清瘦,在月光下打出寂寥,應是等了許久,寬肩上落著薄薄雪花。

庚武抬頭看見,便道了聲:“義父。”

語氣沒有溫度。

“不必多禮。事情我已聽說了,人還沒有找到,丟了一個孩子?”鐸乾語氣蒼涼涼的,昔日風流的桃花眸子看向地上小車,見那紗簾內隻剩下一粉一藍兩隻小兒酣睡,目中便滿帶歉然。

“丟了一個……二小子。”庚武咬了咬牙,俯身把車子搬進門檻。

“就不該答應她,帶她來這趟該死的京城!”

彼時求他,嬌妍的臉頰笑盈盈,一撒嬌就扛她不住。還以為她小心眼,怕自己在京城與素玥勾搭,便好笑著答應下來。哪裏想到這背後諸多恩怨糾葛,叫她暗地裏承受恁多。如今人也不知去了哪裏,腦袋也不知傷在何處,一個女人帶著嗷嗷小兒,哪裏吃得了什麽苦頭?

清冷地擦過鐸乾身旁,自往廳內走去。

那後生清梧偉岸,墨發在夜風中寂寥輕揚,鐸乾站在門邊看著,想起小兩口恩愛融融的一幕幕,便有些舉步維艱。他自然是知道秀荷為何而來的,那丫頭和她的娘一樣樣,心裏記著仇,便一定要弄清楚。她記著她養父的仇,便要來京城尋找答案。尋見了,以後就學她的娘,和自己一刀兩斷。

鐸乾瘦削的臉龐浮起狠意:“是我對不起她,叫她承受這樣多。案子沒破前要辛苦你,她不在,兩個孩子別受了委屈。”說著也沒有進門,在門邊站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