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那白天見到的一幕,勾得一夜夢中混沌恍惚,怎麽著騎一匹駿馬在漠野奔騰,抬眉卻看見她與梅孝奕在一起。那癱子依舊是癱,懷裏抱著小花卷,兩個人有說有笑竟似一對兒恩愛夫妻。

想叱她一聲:“關秀荷,你在做甚麽?”驀地卻從夢魘中驚醒過來。那視線漸清明間,看到她正輕闔著眼簾酣睡在身旁。是個乖柔的女人,一張榻被姐弟三個排去了大半,叫她貼緊他抱著,她便絲縷無著地緊熨在他懷裏。忍不住就把她箍在懷裏頭疼。這感覺真是奇怪,從未有過的空洞,莫名竟怕她忽然失去。

愛他又惱他,問他是不是這兩天做了什麽虧心事,怎麽早上忽然像變了個人,嚇人一大跳。

庚武拂開秀荷柔軟的發絲,輕咬她耳朵:“夢見你帶著孩子走了,叫不聽,醒來卻看你在我懷裏這樣乖,恍惚間都不知是夢是真,越看你卻越愛得不行。”

那寬肩軋下來,秀荷整個兒便被庚武覆罩,忍不住抱起他清雋的臉龐,羞嗔道:“少說肉麻話,沒做虧心事做什麽要怕我走。快起來,讓我清清。”

庚武箍著秀荷不讓動,自己也奇怪怎麽會忽然做那個不著邊際的夢。卻不告訴她,修長手指掂起她下頜,勾唇淺笑:“不給清。不如再生一個小丫頭,弟弟有兩個,姐姐才一個,光一個太冷清了。”

冷清什麽呀,三隻小狼崽嗷嗷待哺,半刻鍾不見娘就翻天覆地,催命兒似的。這要再來一個,以後都連門都不用出了,比那纏足的女人都要寸步難行。

秀荷才不上當:“真當我是母豬呐,才生完又生。想要自己生去,我不認識你。”正說著,聽見“嗚哇嗚哇”哭得響亮,連忙擰了庚武一把,推開他坐起來:“狼一樣的,把崽崽都哭醒了,你還鬧。”

“嗚~~”三隻小寶兒並排在床裏頭,眼淚花花哭得可慘了。夢裏搖得厲害,醒來就看見爹爹和娘親的被子變成了一個大元寶,人也不見了,蠕來蠕去好恐怖。自從上一回被爹爹偷抱去城裏,如今最怕的一件事就是醒來沒有娘親。

“哦~崽崽乖,不哭不哭。”秀荷挨個兒摸摸小臉蛋,掂起肉嘟嘟的小腳丫親。

“麻、麻、麻——”姐弟三個看見娘親溫柔的笑顏,眼淚立時收將起來,卯著小嘴兒要討抱。

秀荷嗔庚武:“看你造的孽,快起來幫忙穿衣裳,再不進宮要晚啦。”把肚兜揩緊了,自去窗台前對鏡梳妝。

庚武凝著秀荷及腰的長發,此趟卻莫名不想叫她去,慵懶地坐起身來:“說走就走了,就不怕我請旨不讓你去?”

一雙狼眸幽涼,眸中悄掩幾許掛慮。秀荷看見,猜他心裏不舍得。這些日子來京城,夫妻兩個帶著小崽整天膩在一起,忽然要分開三天看不見,要換作自己也會空落落。

對著西洋鏡輕勾劉海,嘴上卻回他:“太後的旨意你敢忤逆嚜?也不想想你自己,出了多少趟差,每次就給我扔一句‘走了’,多麽幹脆。我這才去三天,你就不放心了。去一趟也好,今後回了鄉下,姐弟三個麵上也有光。”

從箱子裏揀了三件小棉襖和襪子,叫庚武給孩子穿上。忽而卻被庚武抓過去啃了一口:“那不許不想我,你不在,我會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