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雪後放晴,天亮得早,辰時過半夥計才把桌椅擦亮,店堂裏便迎來了大主顧。掌櫃的親自上前招呼:“喲,客人您要買點什麽?”

說臘月初家裏大小姐慶生,要訂百來份小裝的青紅酒,讓掌櫃的提前預備,不知來不來得及。

“來得及,來得及,您要訂多少都來得及!”掌櫃的連連點頭,問客人府上何處,您請這邊坐著喝茶,先填個單子交個定金。

“崇盛”商行一開業便門庭若市,掌櫃夥計待客彬彬有禮,庚武看得十分滿意。見賬房指尖算盤劈啪響,便走過去問:“榮親王府那筆賬目做得如何,可能忙得過來?”

那嗓音清潤低醇,老賬房聞言抬起頭,看到一張年輕清雋的臉龐,頓時受寵若驚:“呀,竟是大老板來了。賬目昨個兒晚上就已經結算,那榮親王按的是賭場裏的利滾利,算下來連本帶利得有三十多萬兩銀子,聽說欠債的還是個女人,嘖,這下真夠她喝一壺。”一邊說,一邊拭汗。

“嗬嗬,也不盡然就非還不可。”庚武負手笑笑,早已經從鐸乾那裏聽了故事,曉得秀荷的幹娘當年把尚且蕭條的榮親王卷得傾家蕩產。但一個男人這麽多年揪著那些陳年破賬,誰又曉得是不是對舊情依然耿耿不放。

道一聲大夥辛苦,正準備離去,大張著一襲長袍大褂從門外迎進來:“喲,難得嫂子大方,放大哥早早出來巡店。如何,夥計們招呼得可還周到?”

濃眉大眼,謙虛帶笑。這一年多來隨著庚武走南闖北,如今早已脫胎換骨,曆練成了生意上的一把好手。

庚武頷首:“倒是把鋪子管得不錯,不過也別大意,那暗中盯著咱們挑刺兒的可不在少數,須得辛苦些,不要落了人把柄。”

可不是,別家不說,就單那醇濟王府的潑皮老頭兒,整日個雇了人在門口瞎轉悠,生怕別人不曉得。大張連連點頭,應道:“誒,哪裏有甚麽辛苦?若不是跟著大哥,眼下弟兄們還在小鎮上給人扛短工,能穿得起這綢緞當大掌櫃?”複問嫂子今兒個怎麽恁大方,竟舍得放大哥大早上出來?

都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每回出差前去大哥院外等,大哥都在嫂子的屋裏沒出來。幾次過後便把那規律摸清了。

爺兒們之間說話露骨,那言語曖昧,聽得庚武雋臉微微一紅。勾了勾嘴角,無奈又難掩寵溺道:“還在哄孩子睡著,趁醒來前出來一趟,免得又說我富貴變心,隻要錢不要她。”

大張便笑嘻嘻道:“嘿,那可不就是。嫁給你就沒和你安穩過幾天,如今生意順遂了,可不得好好陪陪她?小心回去晚了跪搓衣板。”

話還沒說完,就被庚武搡了一肩膀:“小子,仔細我把你派去跑船,看到時候梅子不與你吵鬧。”

梅子是大張從鄉下新娶的媳婦,長得不是特別好看,手腳勤快,也不會同人吵架。不像嫂子,愛嬌嬌,做姑娘家時候走在路上多看她幾眼就剜人。那眸兒好似秋波,被她剜一眼爺兒們心腸就軟了,看把大哥吃得死死的。

大張回了一拳:“得,我媳婦兒可沒嫂子那般本事。”

庚武也不理他,一路自往宅子回來。

“嗚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