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後好說話,宮女們氣氛一向輕鬆,看見亭子外忽然多出個英俊男兒,二十一二歲年紀正正好,生得玉樹臨風、相貌堂堂,手上卻抓著隻山雞,不相稱極了。一個個臉都有些紅,捂著帕子嗤嗤笑。

老太後也笑,叫庚武免禮:“這隻高麗山雞蹦躂了一上午,倒叫你一隻手給治得服服帖帖,是哪裏來的閑人呐?”

庚武端正打了一拱,肅聲應道:“回太後娘娘,是江南庚家,得朝廷恩典,今歲進京送貢酒而來。”

那亭下筱風習習,將他一襲月白長裳吹得衣袂輕揚,有落花飄灑在他清寬的肩頭,他用指尖輕拂開去,花瓣依依不舍,他卻目中沉寂,不被嬌花惹動柔腸。這場景怎似入了畫?這男兒怎無情?叫人看一眼便放他不開了。

素玥站在老王妃身後,定定地凝著陽光下庚武清雋的臉龐,眼中都是憧憬與歡喜。旁邊宮女悄聲問:“嗨,你認識這人?他叫什麽名字呐。”邊羞邊問,想打聽他更多一些訊息。

醇濟府老王妃看過來,素玥知道老嫗最嫉身邊人與男子搭訕,便垂下眼簾道:“隻路上問過兩句話,說不上認識的。”

宮女們便不再對她抱指望,繼續一個個對庚武拋眉弄眼。

庚武隻作未曾看見,依舊麵不改色英挺而立。

老太後想起來:“唷,今日喝的這酒,就正是你們家的青紅。果然酒老板年輕才俊,不怪前番翠娥從堇州府回來,把你們夫妻倆那般誇讚。說又是送酒治病,又是繡針出巧,又是攔轎救夫,哀家便打趣她,再誇下去都成書裏頭的傳奇了。”

一旁正在給太後剝果仁的唐翠娥聞言抬起頭,笑嘻嘻接過話茬:“可不是,繡得可真好。太妃娘娘去年過生日那張百鳥賀壽圖,就是出自她的手藝。”

老太後訝然蹙眉:“那麽前陣子封了的梅家繡莊和你就是一個鎮上的?如此一來,倒是可惜那丫頭一手絕技。”

“哼。”醇濟府老王妃輕蔑地剜了唐翠娥一眼——這婆娘能說會道,就會拍太後的馬屁。聽說她那憨胖的男人最近和端王府交往甚密,隻怕是看到醇濟王府不如從前了,這才敢明目張膽地選擇端王一派。

提起端王鐸乾老王妃就恨得牙癢,這小子城府甚陰,自從老端王死了之後,明裏暗裏沒少給醇濟王府使絆子。分明就是記仇呢,還記著十幾年前被老頭子逼走的那個賤丫頭。善珠不能生育,那賤丫頭肚子裏可懷著端王府唯一的骨肉。

這次梅家進貢的繡品查出問題,第一個連累的是誰?是自個在內務府當差的兒子成禮。這事兒明擺著鐸乾借梅家來打擊醇濟王府,聽說皇上責怪成禮辦差不利,正考慮讓莊王府的大兒子頂替職務。

但如果就隻是這一樁事倒罷了,鐸乾打壓梅家的同時還在捧一個毫不相幹的庚家,聽說在臘月初快過年時還悄悄下了趟江南。他鐸乾冷血冷肺的一個人,幾時對人這麽大義過?

老王妃默默打量著亭外庚武英俊的五官,忽然想起來一件很久遠的事……但算一算年紀卻又不對,那賤丫頭出京時肚子都已經三四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