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武把手中布袋晃了晃,撥過秀荷的肩膀正對自己:“已經取了。我欠那人一條命,答應他務必把東西交給所托之人。等事情一辦好立刻就回來,乖乖在家裏等我,一定不會誤了時間。”吻了秀荷一口,目光濯濯把她凝看。曉得她舍不得自己走,膽兒小,怕生孩子時男人不在身邊。心裏也疼她,奈何這一趟卻無人可替代。

那布袋不過拳頭大小,許是在哪個角落掩埋許久,袋身已然灰黃陳舊,裏頭裝的東西卻重。袋口別一枚硬紙信箋,乍一看,原來已被撕扯小半。

秀荷不由好奇打問:“怎麽缺了角兒,還有另一半在哪裏呐?”

庚武一雙狼眸炯亮帶笑,作隨口回答:“在另一個獄友那裏,那故人怕不放心,便撕下兩半,分頭叫我二人轉交。”

秀荷可不好哄,這家夥城府可深,越是涉及要緊問題,越答得天衣無縫。自曉得自己對“小個子”敏感,後來夫妻說枕頭話,但凡能避過的從前,他總是含糊不答。

秀荷含著下唇,凶巴巴地說:“我昨兒晚上夢見她了,另一半就在她那裏對不對?她後來必然也去了京城。”

果然女人對同類的嗅覺總是靈敏異常,庚武托起秀荷的下頜,好笑道:“所以就一早上不理我?”

秀荷剜庚武:“我夢裏見你在胡同口遇見她,你們還說話兒來著。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和她再續前緣,這孩子我便帶回阿爹家,我也學我娘,跑走了讓你找不見。”

時辰已然不早,大張在門口催,庚夫人迎出去招呼。庚武便啃了秀荷一口,把包袱在寬肩上一搭:“傻瓜,胡思亂想些什麽,我心裏隻有你。走了,不要想我。”

說走就走了,匆匆吃過午飯,把他送到巷子口,那衣袂繾風,一忽而便從金織橋尾走到了橋頭。

十七歲的秀荷撫著滿圓的肚子,直到看不見丈夫清偉的背影,方才一步一挪走回來。心裏莫名空空落落,哦,她剛才還忘了告訴他,她做夢可準了,不然她才不會一早上不愛搭理他。要是肚子沒懷上該有多好,就小幾個月也行呀……她想跟他一起去。堇州府的桃花事可不許再出現一回,她可是個醋缸子,眼裏容不得一粒沙。

嫂嫂們如今已不去茶莊上工,平日裏無聊,愛給秀荷的小丫頭做衣裳,那一件件小裙子、小褂子、小鞋子……粉荷嫩綠,秀巧玲瓏,把桌上的兩個竹筐兒堆得滿滿當當。還不夠,還要繼續做,繼續做兩歲的,空閑太多,打發不完呀。

洋鐺弄的陳媽據說是全鎮最厲害的接生婆,篤定秀荷生的是閨女,全家人給寶寶準備的便都是小丫頭的顏色。衣裳做得太多了,秀荷忍不住又生出錯覺,萬一到時候偏生個胖小子怎麽辦?

月份大了夜裏最難熬,每天晚上躺在四角紅帳內睡不著,便想庚武,想他正在做什麽。想著想著又想去了那不高興的地方,連忙又打住,自己拿起針線繡。繡什麽?再準備幾件胖小子的小衣裳,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