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娟來看秀荷,看得好不羨慕。哦,還忘了告訴你,美娟的肚子也大了,和秀荷的月份差不多,但肚子卻要稍稍小一些。小黑家裏兄弟多,底下幾個弟弟妹妹還未成年,美娟便依舊還在繡莊上做著。聽她說,年前的時候梅老太太和葉氏親自去了一趟鳳尾鎮,把張錦熙接了回來。張大拿本來不放人,無奈閨女非那孽障不肯改嫁,另一麵又貪圖梅家繡莊的紅火,最後還是讓了步。但卻放出話來,要那孽障半年內必須和閨女重新再懷上骨肉,否則怎麽弄出來的依舊怎麽把他弄進去。

宮中老太妃久久不吭氣,梅老太太有求於人,忍氣吞聲。

後來由張大拿牽頭,梅家據說花了大幾千銀子,到底是把梅孝廷放了出來。聽說梅孝廷出獄的時候瘦得不成樣,俊秀的臉龐容色慘白,眼神空洞洞似沒有魂兒。葉氏去堇州府接人,喚他幾聲“孝廷”,他竟似不曾聽進,勾著嘴角諷弄一笑,一襲素白囚服隻顧繾風獨走。葉氏訝然得張大嘴,忽而喊一句:“我苦命的兒啊,那偷了你魂的小妖精。”當場就暈了過去。

秀荷知道葉氏說的是自己,她們梅家人總是這樣,早先的時候設陷阱算計她,不想她脫身而去,最終算計的卻成了自己兒子。後來就又把什麽冤債都推到她身上了,兒子但有不順都是她害的。

從始至終,她可什麽都沒做。

但一想起庚武昔日在長平大獄那一身斑駁的紅,還有梅孝廷自小養尊處優的少爺身骨,心尖兒還是悸了一悸。小寶兒保住了,她便不想再去恨他,其實還是不想在心中殘留記掛。到底屢屢勸過他不肯聽,得來的結局也是他咎由自取。

三月裏阿爹咳嗽加重,燉了藥草回去探望。那金織廊橋光影蒙蒙綽綽,一個人揩著藥罐從橋頭走到橋尾,神龕前似與誰人擦肩而過,淡淡熟悉的熏香,似遊離在夢中也似舊人神魂飄渺,卻忘記了回頭,像被夢魘住,控不住身。走到橋尾樹墩,忽而才有力氣回頭去看,那黑漆漆的暗影裏卻沒有影子,便隻當做是一場幻覺。

後來聽美娟說,梅孝廷有曾回來修養過一段時間,但日子不長,又一個人隻身去了京城。秀荷才知道那天遇到的真是他。但他與她默默擦肩,如同半生素不相識,那麽他對她的執念,應該終於是死絕了。但願他去了京城能好,畢竟少年相依,她也不想他餘生蕭條。

因為梅家繡莊勢頭迅猛,在宮中頗受貴人們器重,二老爺梅靜海短短半年內便在蜀州、兩廣、西晉還有京城都開設了分店。葉氏見兒子魂不守舍,也想叫他換一塊地兒養養心,便幹脆叫梅孝廷去了京城管理分鋪。又去口信與鳳尾鎮告訴張大拿,隻待三月天暖了,再把兒媳張錦熙也一並送過去。

但還來不及送走,三月初的時候忽然一樁大案卻讓梅家一夜之間陷入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