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爺信佛,逢觀光遊覽必不錯過廟宇。

正是辰時之初,日頭尚未破雲而出,西禪寺內隻見晨霧迷茫,空山鳥鳴,看起來好似仙境。“咚——”一聲悠遠渾沉的鍾響打破山林寂靜,驚得鳥兒撲索索飛起,蕩開枝頭數十片枯葉。僧人才將簸箕倒走,一轉身又得回來重掃。

福城商人富裕,寺廟香火旺盛,那殿堂廟宇修繕得好不古樸輝煌。正殿裏的大尊佛像足有三米多高,浩瀚地把人世間卑微俯瞰。鐸乾負手站在佛下,連連讚不絕口,幾人沿著樓廊又往偏殿方向走來。

“母親小心。”葉氏扶著老太太從蒲坐上站起來。

老太太歎氣,麵有愁容:“你但且知道這樣孝順,早先就不該不聽我勸,自古慈母出逆兒,看如今把孝廷坑害。”

“是。”葉氏心中不服,奈何兒子尚在牢裏吃苦,嘴上便不敢硬氣。老太太雖不出門,到底和宮中老太妃關係甚密,葉氏如今全指著這一線關係。

二人跨出門檻,抬頭便與門外的庚武秀荷迎麵對上。

“老太太好,二夫人好,今日這樣得空。”秀荷笑盈盈,臉上氣色粉潤嬌好。庚武英挺地站在旁邊,長臂輕攬著她的腰,那一青一紅好不登對。

許久未見了,聽說庚家三小子不費吹灰之力把店鋪要回去,如今小夫妻兩個搬去城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大有家業複興之勢。老太太睨著二人互握的手心,悄然斂盡方才的愁容,端著語氣道:“好,你們年輕人倒也起早,兩口子一起來拜菩薩。”

“陪同幾位長輩遊覽觀光則個。”庚武雋容含笑,朗聲應話。

老太太側過臉,看到庚武身後的幾位華服中年男子,隻見打頭一名器宇軒昂、英偉俊朗,其餘二位亦好不雍貴,隻怕都是身家不小的主顧。便斂下眉目,語氣幽幽道:“你們庚家的生意是越做越順當了,繼續努力吧。”

“承蒙長輩們照應。”庚武也謙虛,雙手握了一拱,又作關切語氣問道:“梅二賢弟近日情況如何?”

他本生得眉清目朗,英俊灑落,自做起生意後便把狼野之氣斂藏,與人周旋間好不斯文雋雅。偏生這斯文卻是商人之圓滑,那藏在斯文裏的乃是引而不發、是笑裏藏刀,是一把刀。

好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葉氏被堵得一口氣上不來,她早就覺得奇怪,當日秀荷被錦熙拽倒,流了那樣多的血,以庚三小子的脾氣,不該那麽悄無聲息就讓事情過去。果然不出所料,上個月老爺派人去堇州府打聽,隻說孝廷入獄不出,是有人在暗中提供了確鑿證據。又聽說早先庚武進牢子,秀荷攔了欽差大人的轎,後來不二日庚武就放出來了,這小兩口怕不是用了什麽卑劣手段,害了自個的兒。

葉氏捺住氣悶,扯著嘴角笑道:“應該快了,大抵年前能回來。說來也不知道是哪個黑心,都是一個鎮上長大,抬頭不見低頭見,怎生就能把鄰裏鄉親的往死裏弄。佛說因果有報應,此刻雖說我孝廷不走運,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輪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