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又是誰……是那個阿紅麽?”鐸乾隨口問著,沿著房簷下走路。透過一隙昏蒙的窗子,看見裏頭床榻上被褥折疊整齊,一床是紅,一床是灰,還有兩個枕頭並排。床邊紅箱上有女人衣裳懸掛,拉得平平整整,看花色是十幾年前的舊款式,卻纖塵不染。

他的步子便微微一頓,知道這是她與後來那個男人同床共枕的屋——

“大了十多歲,但他很寵我的母親,幾乎百依百順。”當日堇州府秀荷的言語又浮現在耳畔。

怎麽能夠不寵呢?她的柔韌是他在從前和後來所見過的最為美好,十五歲上把第一次給他,疼得在懷中瑟瑟發抖,後來卻切合得越來越美妙。他早先倜儻好勝,本與朋友打賭,到手了便將滋味分享;後來卻情不自禁沉淪,想要將她獨占。回回愛她,聽她沙沙綿綿嚶嚀,隻想叫她在身下承歡不盡。

鐸乾俊朗麵容上掠過一絲扈氣,忘了應該挪動腳步。

“紅姨她是我幹娘。”秀荷正自解釋,便不再繼續說話。

關福比子青大了十多歲,從來知道子青屬於他隻是一種巧合,也知道她的心他進不去。但他珍惜和子青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子青的所有物件他都如昔日擺放,依舊是她走前的模樣。秀荷出嫁前,關福總愛說:“丫頭性子倔,你娘她在底下不放心,時常半夜坐在床頭對我嘮叨。她愛幹淨,我可不敢隨便動她的東西,免得下回她半夜裏回來,想要找衣裳試穿,找不著,又來怪我亂翻。”

秀荷早先不懂,以為關福酒喝多了腦昏。後來嫁給庚武,才曉得阿爹原是愛阿娘,舍不得把她在生命中的記憶抹去。

秀荷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不想聽端王爺繼續打問阿娘的故事。

“王爺,眼看就要傍晚了,不若去酒莊裏看看。”一旁的老桐便低聲提醒,不著痕跡向鐸乾使了個眼色。

鐸乾恍然回神,瞥見丫頭凝眉思量的嬌顏,連忙不動聲色地收斂心思。不想叫她猜度了故事,或因那故事與自己生出嫌隙。

臨出門前又看了看天井下掛著的兩件漢子衣裳,笑笑道:“院子雖小,倒也清樸別致,尤酒香叫人難忘,這釀酒的師傅今朝卻是不得不見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