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沾了四年的便宜,忽而叫搬就得搬,商會頭腦們的臉色很不好看。看那器物搬進搬出,衙門的兵衛左右把著道兒監督,不由圍著梅二老爺梅靜海嘀咕。

他一個酸溜溜:“看不出來短短半年餘就叫他翻了身,小子可畏也。”

他一個陰沉沉:“哼,若不是背後有靠山依著,想要死灰複燃可沒那麽容易。我看梅會長倒不如派人去打聽打聽,看這小子近日走了哪門子好運,連衙門老爺都讓他三分。”

庚武遁步踅過來,雙手打了一拱,雋朗眉宇間謙虛含笑:“叔伯們海涵,實在是生意擴張需要,不然也不至這樣倉促叫商會搬離。”

好小子,他這一說生意,倒叫梅靜海心裏更酸了。細長眼睛把庚武上下端睨,看那麵目斯文清雋,舉止蕭蕭灑落,實則卻笑裏藏刀,半年來空手套白狼,如今船也有了,鋪子要回去,生意做成三家。不過二十一二年紀,城府卻已然比之他的父輩更要老辣數十分,如此再過二年,福城裏還有誰人能夠軋得住他?

想到自個尚在牢中受苦的兒子,梅靜海當真不是滋味,麵上也隻得朗朗笑答道:“哪裏哪裏,既是租用,歸還本是理所應當。賢侄年輕有為,庚老太爺當年的輝煌指日可待啊嗬哈哈!”

言畢還了一拱,推脫有事告辭。

問衙門冒老爺,怎麽這事兒之前一點風聲也無。

冒老爺這些年可沒少貪吃梅家的賄賂,答得支支吾吾:“本官也是實在無能為力,這小子不知道攀了甚麽高枝,上頭有人壓著,不照辦不行。”

“高枝,他要有高枝上個月還能坐牢?……從前可沒聽說庚家和官場有交道。”梅靜海不解。

“那坐牢就是起因啊。”冒老爺躊躇著,見被問得緊了,最後便隻得含糊不清地丟下來一句:“一個連醇濟老王府都敢動的官,那是和當今聖上有相當交情的,你說他是甚麽高枝?梅二老爺問我,倒不如去想想最近可否把哪個貴人得罪,本官這頂帽子如今戴得也不穩當呐。”

言畢扶著帽翎潸潸然上了轎子。

今次的案子辦得又狠又厲,這小老冒兒大抵也沒少貪吃鹽錢。梅靜海仔細想了想,梅家九月底才把冬衣運進宮裏,得了太後娘娘的嘉賞,不至於得罪了誰。但一思及老太妃的突然“生病”、不肯相幫,隻怕背後來頭不小,不由又蹙起眉頭。

當下便把親信叫過來,睇著庚武清梧的背影道:“那敢動醇濟老王府的除了端王府沒別人,你派幾個人進京打聽打聽,看庚家與端王府可有甚麽陳年的瓜葛,盡快來信通知我……哼,總不至叫他小子輕易便翻了身。”

“誒誒。”趙掌櫃哈腰應是,轉身催手下趕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