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州府碼頭一貫的熱鬧,腳夫挑著擔兒來來去去,江水嘀嗒嘀嗒把一條青石板路濺濕。

雲熹號今番輕便無貨,弟兄們先進了船艙,庚武扶著秀荷上船板。那邊廂疤臉雙手打拱迎過來:“哎呀呀,罪過罪過,想不到竟然出了這檔子事,叫庚兄弟替我老八背了黑鍋。這一杯濁酒算我敬你,當做給兄弟壓驚踐行!”

滿麵笑臉把陳年的刀疤皺得猙獰,叫身後的嘍囉開酒葫蘆倒酒,親自敬了庚武一碗。那親熱豪爽勁兒,倒好像他背地裏不曾行賄牢頭,不曾把一眾兄弟往死裏整過。

庚武也不挑穿,隻把瓷碗接過來一飲而盡,不冷不熱道:“漕幫拿了我弟兄幾人三成利,租出去的地盤不打聲招呼又占用,險些叫官府把一條性命迫死在牢裏。嗬嗬,老扒兄這身‘江湖義氣’,庚某今番算是領教了。”

曉得那話中暗諷之意,疤臉磨牙尷尬。當日怕這小子在牢中把自己出賣,確實很是做過一些黑手,怎麽也想不到雷聲大雨點小,欽差大人不過罰點錢財就把人放出來。

見那邊廂阿楓一襲勁裝往這邊走來,便推脫道:“這不是老子那天正好有事耽擱了嚜。新收的小弟不懂應付事,看衙門便衣在柵欄邊盯著,不敢把貨再往倉庫裏搬,就臨時放在外邊擱著。哪裏料到那官差說抓就抓,竟給兄弟添麻煩了。這麽著……這兩顆芙蓉膏就算是老兄給賢弟賠禮則個。”

說著叫人把一隻敞開的禮盒遞過來,卻也不交與庚武,隻盛到秀荷的跟前叫她拿著。

那黑紅色的方膏泛著詭秘迷香,隻叫人莫名胃中酸嘔,秀荷橫了疤臉一眼,揩著裙裾自己上了甲板。

疤臉直勾勾看著秀荷,咧著才鑲的金牙諂笑:“嗬嗬嗬哈哈,看弟妹這嬌羞的,真把人骨頭都酥了。本來那天預備給你們小兩口接風洗塵,不想後來竟被一場誤會攪和,如今倒叫老哥我尷尬起來。”

改把錦盒盛與庚武。

庚武負手不接,隻精致嘴角勾出一抹笑弧:“一介俗人消受不了此等好東西,老扒兄自己留著用罷。庚某雖不是那小肚雞腸之人,先前多少恩怨都可一筆勾銷,但日後倘若再生出此類事端,後果便不是當日那般輕簡。”

那笑雖笑,銳利狼眸中勾兌的卻都是凜煞之意。疤臉不由記起被庚武在老窩裏的那頓痛打——這小子貫日裏斂藏不發,下起手來真個是狠呐,牙都被他打落兩顆——但畢竟心有餘悸,暗地裏記恨,麵上也隻得寒暄道:“那是那是,誤會也不是說有就能有的。這廂老哥我就先走一步了,還有點事,兄弟一路順風順水。”

訕訕地把芙蓉膏收起來,打了個拱,叼著煙嘴上了身後的一抬小轎。

見那轎影漸遠,阿楓左看右看沒甚麽人,適才攏過來,凶巴巴問庚武道:“喂,你可看見我家阿曉了?那天她隨在你身後走掉,這麽多天都不見影子!”

若非這倆土蛇頻頻作怪,隻怕今番也不至遭遇這樣多事。庚武理都懶得理他,隻冷冰冰回應一句:“小勒瑟,滾開,不要叫爺再看見你兩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