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子軲轆軲轆,一道厚簾把外頭街市的熱鬧隔離,庚武馬步坐姿,摟著秀荷端坐在車廂之內。懷中的女人像一隻安靜的兔子,柔白小手攀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臉埋在他的胸膛裏,一路動也不動。他卻知道她並沒有睡著,隻是受了傷不理自己。

腦海中都是方才見到的一幕,那淩亂不堪的大床之上,她攥著衣襟蜷在牆的角落,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向惡人。明明眼中驚惶絕望,卻兀自磨著唇齒:“王八蛋,等庚武來了,他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那一幕入眼,隻看得他心痛。方知她貫日裏的嬌,皆因著得了他的寵。他若不在,她才複又倔強地獨自支撐起來。

就好像小時候,她的娘親還在時,把她嬌嬌地寵著,比之小戶人家的小姐還精致;後來娘親病逝了,卻忽而看到她推著板車滿鎮子給人送酒,搬動之間全無昔日的嬌矜。

她這是不知不覺之中,收斂了孤單,已經把他當成了子青之後的依賴。

庚武的心便又憐她更甚,把秀荷在懷中摟緊了幾分。

“迂——”一隻田園犬橫穿馬路,車夫猛一拽韁繩,懷中的女人身子微微一顫。

“醒了?”庚武抓起秀荷的指尖放在唇邊輕吻,他的嗓音異常輕柔,不似方才在倉庫裏盛怒的凜冽。

那手卻遲疑地縮回,從他的唇齒邊遊移開來。

“不要親,髒。”秀荷的聲音低低的,微帶鼻音,把手掖進二人貼緊的腰腹掩藏。

窗縫有風吹進,庚武這才覺察胸前的衣裳一片兒濕涼……小女人,竟原來哭了一路。

心中隻覺疼她不行、愧責不行,噙著嘴角道:“這樣白淨,哪裏髒了?讓我好好看看,有沒有哭成一個桃子。”素長手指輕撫上秀荷鬢間的碎發,想要看到她的臉。

秀荷卻躲藏,不肯給庚武看。嫣粉的臉頰在他衣裳上蹭了蹭,把眼淚擦淨:“沒有哭,我也不是桃子,你放我下來,我腿酸。”

從庚武懷中掙出,兀自背過身子把褂子脫下來還他,又把衣襟和裙裾揩好,手指將發髻梳理整齊,端著腰穀兒枯坐在一邊不理人。

忘不了倉庫裏他凝望自己的眼神,他怎麽能那麽淡定地對她說“抱就抱了又如何?”怎麽能那麽冷的命令她:“先穿上,我回頭對你解釋!”知不知道她當時有多絕望,倘若疤臉真把那個東西弄進她嘴裏,下一秒她便已然決定咬舌自盡了。

“狼一樣的,你以為我是你的獵物嗎?想疼的時候就疼,想騙了就騙,想命令就命令……都把你恨到了骨頭裏。不想和你過了。”都說了不要想,忍不住又想,想了又不爭氣地抹眼淚。

屬兔的女人一哭就紅了眼眶,那嬌顏楚楚,鬢間的碎發沾著淚濕,削肩一顫一顫的,還是委屈。

庚武單臂用力把秀荷環緊,炙熱的氣息抵在她耳畔說:“是不是被我嚇著了?都是我不好,當時太氣憤了,忘了照顧你的心情。聽話,有什麽事先回客棧再說,你想問什麽我都告訴你……但就是不許不理我!”忽然一用力,也不顧秀荷訝然反抗,便強把她抱下了馬車。

芙蓉客棧生意一貫的好,四扇的雕鏤門頁外,南商北客人來人進,真叫個喧囂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