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後麵是條不起眼的濕漉漉窄巷,不過二人寬,巷子裏空曠無人,隱約似有嗔嗤笑罵。大張撿起路中央一串翠玉手鏈道:“大哥,看這可是嫂子手上掉下來的?”

庚武把鏈子拿在手中看,那盈盈翠玉沾濕泥濘,與鏤空鏈花間隔相墜,確然前番跑船帶回來送給她的,便冷冷睇了身後阿曉一眼:“看來,疤臉的老窩就在這附近。”

那狼眸銳利,周身的氣場陰森森滲人骨頭,比之先前的冷漠更要令人發怵。阿曉此刻也後怕起來,隻怕那那女人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廝便會一怒之下把自己一撕兩半。

抱著手臂遮掩心緒,把臉轉向一邊嘴硬道:“問老子幹嘛,老子又沒被他弄進去睡過。”

一口一個老子,破罐破摔。

庚武也懶得多理她,自拂開袍擺疾步往深處走去。斜角打了個彎,果然看到那死胡同裏一間低矮的小平房。

“幹什麽的?不想活了,敢騷擾我們幫頭好事!”門外左右立兩名壯碩嘍囉,見前方走來一名月白短褂搭竹青長袍的雋逸公子,便叉著胳膊氣勢洶洶走上前來。

“噗——”

隻話音還未落下,忽然眼前一道青影掠過,下一秒便被庚武左右橫踢閃去了磚牆上。

那紅門窄矮,還未進去便已然聽見女人哭叱的熟悉嗓音,庚武陰冽地凝了阿曉一眼,踹開門怒意凜然地跨入小院。

秀荷扔著手上所有能撿來的東西向疤臉砸過去。疤臉起先還覺得這妞兒執拗好玩,扔一樣便用手揀一樣:“哦呀,我的乖乖,你再扔再扔,把你自己也扔到爺爺懷裏。那張家女婿可說了,你可是他們春溪鎮上第一美人,今日叫爺爺好生享用享用你。”

那絡腮胡子滿麵,一道大疤從左眼突兀橫至右下巴,訕笑的樣子好生猙獰。眼看著他越來越近,秀荷一用力,情急之下便把床頭一隻白瓷缸衝疤臉腦袋砸過去:“打死你,肮髒潑皮,壞事做盡的老王八蛋!”

幾顆芙蓉香膏滾至地上,陶瓷的瓶蓋擦過臉頰,疤臉用手摸了一摸,摸到一條血痕,頓時沒了耐心:“日,這芙蓉膏一顆就要化去老子幾十倆,不要命了!竟然被那小子慣成了一隻小辣椒……”

“唔……放開我,等庚武來了,他一定不會叫你好死!”秀荷拚命掙著腿兒踢打起來。

那廂疤臉還未及靠近秀荷,隻覺頸側忽然重重一襲,頓時整個身子橫飛至右牆邊的鐵架子旁。啪嗒一聲,沉重地砸落在青磚地上。

“幫頭!”兩名嘍囉看見,連忙放下秀荷衝過來。

卻來不及幫忙,又叫庚武與大張一人一腳掀翻在床下。“雲熹”號上的弟兄都是當日春溪鎮一起出海捕鯊的真漢子,平日不出手,出手都不是一般。

手腕力道頓空,秀荷一下子癱坐在床上,仰頭看見庚武雋朗矯健的身軀,驀地眼眶一紅,別過臉咬著下唇道:“這時候才來,幹嘛不叫我死了才好。”

明明都說見了他一定不要哭,隻一想起成親後他對自己的好,還有今日所聞的晴天霹靂,眼淚卻撲索索地往下掉,沒有骨氣,恨他薄情又多情。

從來隻見這丫頭執拗要強,幾時見過這般萋楚哽咽,庚武便知道秀荷傷了心,也知道她曉得了那大營裏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