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州碼頭是南來北往的一大樞紐,每日貨船進出不知道成百上千,男人們一多,那風花雪月的生意便也跟著繁榮。此刻不過天初曉時刻,岸邊花船上便已不時傳來婦人的慵懶嬌叫。那渾男濁女的嗤笑謾罵和著運河上的氤氳霧氣,醉得人雲裏霧裏不曉得來去歸處。

這堇州,老板們兜裏裝的是錢,女人們一隻隻都變成狐狸精。人來了,就走不了了。好姑娘被煙花紙醉迷了心,墮了那紅塵舍不得走;男人被胭脂香粉花了腸,不知不覺把身家掏光。

小黑沒出過遠門,被那狐狸精勾得臉兒絳紅:“大哥,她問你要不要舒舒筋骨。你不說話,她不走。”

“甭理她。家裏的媳婦都疼不完,吃你自個的。”庚武冷颼颼睨了那姐兒一眼,自把空碗扣下。那姐兒貪他容貌也無奈,果然便訕笑著走了。

“哼,這般本分,必是新來的鄉下疙瘩無異。阿楓,走。”角落樹杆下,一對十六七歲的“大辮子”互相對看了一眼,抬手衝碼頭招了招。

“砰——”

“啪——”

不遠處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幾人抬頭看去,隻見七八個衣著土紅土灰的半大少年正把才卸下的貨物推倒。****的猻猴子,貨裏頭可裝著瓷器呢,弟兄們正準備豁然站起。

“喲~~才混道上的吧?不交銀子就想走貨,老子們的生意都不要做了。”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清涼涼的戲謔,一個沾血的饅頭滾到了桌麵上。

卻是一對十六七歲的小混子,個高的麵黑健壯,個矮的臉髒清瘦,紮一根長辮子垂在胸前,那辮子上戴紅花,衣襟扣得扭扭歪歪,褲管一短一長,連鞋子也故意左右兩邊錯穿。這般不男不女作相,一看就是碼頭上混食兒的最低等土棍了。

“****的!半娘們的假小子,爺們敢在鯊魚嘴裏拔牙,你算哪個老子?”小黑一拍桌子站起來,在外人麵前他可從不吃素。

“阿楓,給他點顏色。”矮個的阿曉對阿楓瞥了一眼。

阿楓正想把手裏的爛麵條糊到小黑頭上,手腕卻忽然被一臂將將持住,頃刻動也動不得。

庚武輕飄飄把阿楓往後一搡,阿楓站不住,啪一聲歪坐在板凳上,那摻了肮髒的爛麵條便糊了他胸前一片。

破饅頭上的血跡豔紅豔紅,滴滴答答沿著桌麵往下淌,倘若不識得個中伎倆,倒讓人胃中作嘔。

“要來就來真格的,給個紅墨水算怎麽回事。”庚武用筷子挑起饅頭,扔去地上喂了狗,狹長雙眸悠然地睨著阿曉。

晨間的碼頭霧氣迷茫,那男子若刀削玉琢般的俊顏上噙著冷笑,著一襲墨黑長袍,分明是淩然倨傲的,卻又道不出的一股雋雅之氣。素來與粗獷的船老大們交道慣了,隻看得阿曉臉頰微微一紅。

頃刻回神,卻又憤怒道:“管他嗎真血假血,你上了老子們的地盤,就得給老子交保護費!再不識趣,要你一群鄉下土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