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鐺弄的清晨總是鳥鳴花香,孩子們的熱鬧嬉笑一早就在庭院徘徊。兩名婆子彎腰打掃,不時被嵐兒和芷兒的捉迷藏打斷。這是跟了庚家半輩子的老家仆,出去也找不到東家,庚夫人心善就留了下來。

老二媳婦禾惠在給穎兒洗臉,她長著圓臉龐,今年二十二三年紀,嫁給庚二少爺後生下兩個孩子,女兒比兒子大兩歲。當年庚二少爺死的時候,第二個還在肚子裏懷著,臨了連爹的麵都沒來得及見上。

禾惠說:“後院那間新搭的屋子可是太悶,常聽小叔大半夜起來衝涼。還沒到夏天就熱成這樣,回頭七八月份了怎麽熬?不如還跟穎兒在我那屋住著,我搬去和婆婆大嫂擠擠。”

穎兒聽了連連蹦噠:“我要和三叔睡,我要和三叔睡!”

“臭小子,和你睡一夜盡聽你尿床。”庚武在涼竹椅上紮著綁腿,聞言頭也不抬。

庚夫人見兒子今日又眼眶青黑,下巴上冒出來一片青茬,便曉得他昨晚定然又是一夜未眠。

這小子,近日隻是不歇不停地悶頭幹活,瞧那寬闊脊梁上被曬得一片兒黑。做母親的自然曉得他心裏藏著什麽,便直言道:“哪裏是那屋子熱,分明就是他自個心裏煩。我問你,上回來的秀荷姑娘怎麽樣啦?讓你送回去也不曉得送到沒有,天瞎黑了才喝一身酒氣回來。”

“送了。”庚武把最後一點紮緊,劍眉微微一挑:“……那是她爹請的酒。”

庚夫人哪裏會沒去打聽,偏又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幾天鄭家讓人來遞話,說隻要你給他家白幹五年,五年一滿閨女就由你帶回來。那秀荷姑娘的心思若是拿不準,不如先別把鄭家回了。”

庚武動作一滯,想起屠宰場門口秀荷雙目紅紅跑開的情景,最近看見自己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的躲起來。

那精致薄唇不由勾起一抹玄弧:“一天到晚腦袋裏古裏古怪,誰知道她心裏想的是甚麽。”口氣竟似有些寵溺。又道那鄭家因為庚家落沒,對媒約出爾反爾,隻管回了就是。

庚夫人曉得他對秀荷喜歡得緊,這孩子少年時候就高冷,幾時聽他嘴裏說過什麽姑娘的名字,暗自抿嘴一笑:“姑娘家家的哪個沒點脾氣?在北麵磨礪幾年,倒把你從一匹良馬磨成了一隻狼,整天板著張臉,哪個姑娘能不被你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