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從訝然變得歡欣起來,清涼的掌心把秀荷一握,像是起誓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打我,那麽從此以後爺來保護你!”

此刻夜色下梅孝廷的眸光一如從前晶亮,見秀荷看他不語,他的嘴角忽然往上一勾,幾許怨痛,割舍不斷。

秀荷不想和他對視,一對視便忍不住想起葉氏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她受不了他與別的女人闔房,也受不了自己的孩子隻能管自己叫姨。

秀荷緊了緊帕子,狠狠心逼自己轉過頭。

“爺,關福那老家夥和庚三唧唧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你再不出動,秀荷小姐可就成人家的了!”榮貴靠過來,咋吧著哈喇子很惆悵。

梅家的繡女在人群中總是出挑,戲院裏的男人們目光頻頻被吸引過去。

梅孝廷看著秀荷的背影,她今夜梳著玲瓏小抓髻,肩後斜垂下來一縷黑亮柔滑,穿一抹淺綠緞花小褂,領口繡著細致的碎藤兒,肩膀削薄。在女人之中,秀荷不是最美的,比她豔麗比她嬌媚的繡女很多,可惜隻有她讓他看了最舒服。

梅孝廷想,這世上的女人,倘若要娶,他就隻娶她關秀荷。你把她放在家裏,她什麽也不用做,隻須坐在那窗前,你夜裏點燈時收工回家,一看到她,那個家就暖了。然後給他生兩個三個虎頭虎腦的小鬼頭。他們長大了會叫他爹,她孩子生多了或許會變成個豐腴的婦人,走起路來胯兒款款,搖擺出嫵媚風情……他就要她,別無選擇!

梅孝廷的心鈍地抽痛了一下:“這老家夥,他是在逼我。”

那陰氣森森,榮貴顫顫地哈著腰,不敢應答。

梅孝廷撥弄著手中的扇骨,幽幽含笑:“你方才可是說……她最近每天就呆在繡坊裏,再沒有和那姓庚的有來往?”

“是是是,”榮貴連忙應道:“奴才整日派人在繡坊外頭盯著,除了老關福帶媒婆來找過幾趟,秀荷小姐最近連家都少回,每天隻跟那一群妞呆在一塊。”

榮貴又道:“爺,我瞧著她對你還是有一絲絲舊情的,說不定是她臉皮薄,等著你去哄呢。本來這件事就是夫人理虧在先,不然秀荷小姐怎麽會好好滑進河裏?你看庚武這小子賊心不死的樣子,少爺要是再不出擊,庚武鐵定就先下手了。我聽說別人給他介紹的女人他一個都不要,誰知是不是惦記著咱秀荷。”

咱……秀荷能“咱”嗎?

梅二少爺涼涼地斜了一眼。

“啪”,榮貴趕緊自己掌了一嘴巴。

梅孝廷便把扇子一闔,端起瓷杯抿了口清茶:“我的女人,我要給她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過人上人的日子。那庚老三如今窮得叮當響,他倒是養得起秀荷?……你給我盯著他,別讓他輕易溜走。”

榮貴興奮了,摩拳擦掌:“得咧,爺您放心吧。城裏的幾家錢莊當鋪都打點好了,沒人肯借他庚老三銀子。偏讓他做那粗使打雜的活計,他翻不了身,秀荷小姐一準也看不上他!”

梅孝廷嘴角這才有了笑弧,賞了榮貴一把瓜子:“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哼,甚麽舊情,爺和她的情根本就沒斷,也不許她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