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到難以辨認，眼淚順著臉頰，一直流到脖子上，就好像那隻可憐的燕子，就在她的麵前一般。
狐狸道：“唉，做夢而已，又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值得哭啊，我一年，不知吃多少隻乳鴿呢，都照你這麽哭，黃河都得決堤了。”
“我想回家了。”謝突然道。
狐狸沒聽清，她又了一遍：“我想回家了。”
狐狸一愣：“你是不是燒糊塗了？咱們都在外麵漂了這麽久了，怎麽這會兒想起要回家來了？”
謝搖了搖頭，“我想清楚了，你的，一點也沒有錯，我隻是一個很笨的，很沒有本事，很沒有見識的鄉下丫頭而已，再怎麽努力，還是那麽沒用。我不想在外麵流浪了。我一點也不喜歡外麵的世界，外麵的人。我，是個大傻瓜，很笨，很遲鈍，根本分不清楚，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謊言，我不喜歡跟那些聰明人待在一塊兒，就跟那些，和我一樣的鄉巴佬待在一起，就很好，至少他們不大會騙我，我們都是傻嗬嗬的，樂嗬嗬的，我也不用去猜，別人究竟在想什麽。我要回家去，跟姥姥待在一起，這個世界上，隻有她是真心待我好的，不會嫌棄我，不會欺負我。我也不希圖很有錢，也不希圖住大房子、穿好衣裳，隻要能吃飽飯，睡好覺，就很滿足了。”
狐狸道：“可你姥姥現在還在老妖婆手裏呢，你不完成任務，怎麽救她？”
謝道：“我本來也完成不了任務，隻不過是癡人夢罷了。我那麽弱，一點用處也沒有，早知道，就應該早點去求她，還折騰這些做什麽呢？也許，她會發發善心，放過我們，就算，她不肯放過我們，也無非是一死。死了也很好，一了百了。”
狐狸皺眉道：“幹嘛這麽喪氣的話，這可不像你。你不一直是，到了黃河心也不死，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嗎？怎麽連‘一了百了’這種話都出來了？”
謝苦笑了一聲，“從前，是我太傻了，現在，我想明白了。人，是注定不能勝的，命運早就安排好了，我就是一隻螞蟻，一隻連翅膀都沒長好的燕子，隻想在梁上築個巢，跟家人生活在一塊兒，為什麽要逼我做大雁呢？跋山涉水，漂洋過海的，又是背井離鄉，舉目無親，我好累啊，我寧可死在家裏，也不想死在半路上……”
狐狸歎了口氣：“我看你是真病了，病得不輕。病人嘛，總是愛傷春悲秋，一點點芝麻綠豆的事，都能當成泰山壓頂似的大事。從前我生病的時候，略抱怨幾句，你就我‘矯情’，怎麽這會兒，你自己也這麽‘矯情’起來？可別，是教我帶壞的。”
他起身道：“我去給你煮點粥，你別胡思亂想了，吃飽睡好，這才是人生第一要義，想那些虛頭巴腦的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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