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後,景炎將身邊的侍從都打發了,殿侍亦都隱匿於夜色中,偌大的寢殿愈加顯得空曠冷清,如似一座宏大的墓室。

他站在露台上,看著那輪銀月,算著自己剩下的時間,隻是如今就連這冬夜裏的寒風,也吹不散他體表的灼熱。

他還能堅持多久,又還能抱她多久?

長久地麵對這盤生死棋局,所有走向和結局都已看清楚,但心卻還是會微起波瀾。

他走出寢殿,漫步到鳳軒殿,這裏的下人也在藍靛的授意下,都已各自歇息去了。

他走進她的房間時,她聽到動靜,但因專注於手裏的事,並未留意,隻當是侍女們在走動,他倚在門邊上看她。

這屋內未設桌案,她便側身坐於榻上,斜倚著案幾看書。她旁邊放著個熏籠,片刻後,她微微動了動肩膀,換了個姿勢靠著。因剛沐浴過,頭發還未完全幹,身上隨意披了件外罩衣,領口有些鬆,又因她將頭發都撥到熏籠那邊,清楚地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肩窩處,隱約可見精致的鎖骨。

……

他輕輕走過去,她察覺,看見是他後就要起身,他手往下一壓,示意她坐著,目光在她脖頸上停了一下才移到她手上,然後道:“這些不是都已經看過了。”

安嵐垂目:“有些沒能記全,還是需要多看幾遍。”

他在她身後坐下,輕輕撫著她未幹的長發:“可有晦澀難解之處?”

“尚無……”她才開口,脖子後麵就傳來溫熱的呼吸,她身體陡然一僵,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也死了一些人。她忙著對付殿內一件連著一件的事情,他則全身心地布局以及對抗體內的涅槃,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但她心裏一直牽掛著他,平日裏,即便他人就在眼前,她卻依舊有種牽念的感覺,並且心裏似總含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百轉千回。偶有閑暇時,她隻要再往深了想一分,就覺得心頭隱隱作疼,好似這個人,她每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所以,即便從金雀那裏明明白白地聽說了他的目的,她也未曾感到憤怒或是失望。那樣的代價,她早有猜測,且她亦猜到會有兩種結果,但她卻還是對第三種可能抱著希望。

“有難解之處就說。”他垂下臉,在她耳廓處低低道。

……

……

……

夜色漸濃,他貼著她歇了一會,然後起身,給她輕輕拭擦身體。她因累極,不多會就沉沉入睡,片刻後,他亦擁著她閉上眼。

隻是夜半時分,他從夢中醒來,感覺了一會她綿長的呼吸,慢慢坐起身,披上袍子,下床倒了杯茶。

微涼的茶水入喉,潤了嗓子,令他想到她的手撫在他胸口的感覺。

他在桌旁站了一會,想著她一會若是醒來或許會覺得渴,便將茶水放在床邊的小幾上。隻是當掀開帳幔時,月光灑了進來,她忽然翻了個身,被子滑落,潔白的身體就這樣在夜裏悄然舒展,泛著羊脂玉一樣的柔光。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將帳幔掛起,隻留下那層含煙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