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身份而言,這是很無禮的問話,即便隻是為她自己著想,她就算真有這樣的疑問,也不應該問出來。而實際上,這個疑問,在安嵐之前,早就已經有人存在心裏了,並且那人同白廣寒的地位一樣,同是大香師,但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敢在白廣寒麵前表露出一丁點這樣的意思。

    或許,麵對同樣的疑問,因為目的不一樣,所以有的人能毫無顧忌地問出口;而有的人,總是會思來想去顧忌萬千,因而隻能一直存在心裏。

    白廣寒沒有驚訝,也不見慍怒,隻是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幽靜。他那雙眼睛似天生就帶著一種力量,明明讓人感覺隔著千山萬水,充滿艱難險阻,卻又令人不可抑止地想要靠近。

    安嵐慢慢垂下眼,麵上終於露出幾分忐忑。

    “這很重要嗎?”白廣寒這才開口,語氣平淡,聲音依舊是出奇的好聽。似乎,隻需聽到他這樣的聲音,就能想象出他擁有一雙怎樣的眼睛。

    安嵐一頓,剛要抬起臉,卻見他伸手放在她的膝蓋上,輕輕捏了捏。

    安嵐抬起眼,便見他也正看著她。

    白廣寒放開她的膝蓋,抬起她的下巴,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道:“你希望我是誰,我便是誰。”

    安嵐怔然,欲要開口,白廣寒卻已鬆了手,然後往馬車上一靠,閉上眼睛,淡淡道:“好好休息,接下來殿裏有許多事要交代於你。”

    接下來的那一路,便是長久的安靜。

    安嵐想起被自己封住的那些記憶,愈發沉默,原本就不好的臉色愈加蒼白。

    白廣寒似察覺到她的情緒,微微睜開眼,卻並未打擾她,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如此矛盾的個體,令他都不免訝異。

    ……

    馬車直接從天樞殿的車道駛了進去,一直行到白廣寒的寢殿台階前才停下。

    已經有人備好竹轎,白廣寒先下了馬車,隨後藍靛便上車來,扶著安嵐下車。

    “不用,我能走。”安嵐瞧著那頂抬到自己跟前的竹轎後,忙搖頭。

    “大夫已經在殿內等候了,姑娘快上轎吧。”藍靛說著就在安嵐耳邊低聲補充道,“您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無需客氣,這都是他們應當為您做的。”

    安嵐怔了怔,抬眼,便見白廣寒站在一旁看著她。

    依舊是如謫仙臨世的身姿,襯著天樞殿巍峨的建築,她暮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莫耽誤時間。”白廣寒留下這句話,就轉身往殿內走去。

    安嵐在藍靛和侍女的攙扶下上了竹轎,轎子抬得很穩,座椅上又鋪著柔軟的墊子,前麵還有墊腳的地方,她坐下後,即有侍女在她腿上蓋了一層羊毛毯,然後將兩邊的氈簾放下,為她擋住刺骨的寒風。

    安嵐隔著前麵的紗簾,看著自己的視線慢慢越過高高的台階,忽然間,想起她第一次進入天樞殿的情形。其實,也隻是過了半年時間,但那會兒,她還隻是個香奴,當時是為著考香使的事,被百裏大香師叫到了這邊,隻是那天,她在天樞殿見到的,卻不是廣寒先生,而是景炎公子。

    安嵐隔著薄薄的紗簾,看著走在前麵的那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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