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你去歇一會吧,婆婆已經喝下藥了,這兒我看著就行。”金雀坐在安嵐身邊,低聲勸道,“婆婆要是醒了,我一定馬上告訴你。”

    安嵐沒動晃,也沒應聲,依舊那麽坐著,有些怔怔地看著安婆婆。

    她看起來並不像難過,因為那雙眼睛此時顯得有些呆呆的。

    “安嵐……”金雀握住她的手,微微哽咽著道,“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婆婆。”

    “沒有。”安嵐這才轉過臉,“你去睡吧,這兒我看著就好。”

    金雀咬著唇搖頭,她的眼圈一直紅紅的,安嵐沉默了一會,垂下眼道:“我不是在怪你,我,隻是有些害怕,我其實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態,可是這樣的常態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平靜接受的,至少對安嵐來說,就很難接受。

    安婆婆對於她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一直以來,安嵐都很少認真地去想這個問題,就在現在,她也沒有特意去想,但是,現實卻以一種極為粗暴的方式讓她看到了答案。

    她是個無根的人,安婆婆就是她的根,隻要有婆婆在,她就會覺得紮實,覺得安心,覺得有所依托。

    隻要有婆婆在,她就覺得,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還委屈,都有一個可以哭訴的地方,有一個能允許她軟弱的懷抱。

    她那麽努力,用了那麽多的算計,才總算走上那條路。

    而婆婆,其實並不怎麽讚同她的選擇,隻是因為她的執著和堅持,才默認了她的決定。她其實也曾想過順了婆婆的心意,但是孝順的心意卻抵不過心裏的欲望。更可怕的是,即便是到了現在,到了此時,她對那個地方的渴望一樣沒有熄滅。她甚至還想著兩天後的晉香會將會是什麽樣的情況,婆婆能不能在那之前醒來,她能不能在丹陽郡主和方少爺兩人中脫穎而出。

    婆婆此時就躺在床上,躺在她麵前,並且很可能已到了彌留之際,而她竟還有心去想自己的事。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這樣的自己,自私得令她感到可怕,真實的想法如此醜陋,令她手腳冰涼。

    她忐忑不安甚至恐懼,同時,又為自己感到羞愧,為婆婆養了這樣的自己感到難過。

    這些紛亂的感覺在她心裏攪了一整天,時而這個占上風,時而那個占上風,折磨著她異常痛苦,於是臉色愈加蒼白。

    外麵起風了,夜裏的寒意比白天重了許多,安嵐那麽呆呆地坐了近兩個時辰,腿都有些麻了,感覺到有風從門縫裏溜進來,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金雀心思沒有安嵐那麽細膩,但是,她卻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安嵐的心情。她起身往炭盆裏添了些新炭,然後就推開門出去了。

    安嵐沒有問她去哪,果真,沒多會,金雀就又回來了,手裏抱著一床厚厚的被子,身後還跟著兩個小香奴,兩香奴有些吃力地抬著一張寬麵長凳跟著金雀進來。安嵐慌忙起身將門掩上,然後看著她們道:“這是——”

    金雀讓那兩香奴將長凳放下後,再將被褥往凳子上一放,然後就讓那兩小香奴去旁邊的耳房歇著,並吩咐她們夜裏別睡得太時,隨時留意這邊的聲音。

    “總不能這麽直直地坐一夜,我們輪流守著。”金雀鋪好被褥後,就道,“你先歇一歇,我守著,你休息好的起來叫我。”

    安嵐還有些愣怔,金雀有些急了,紅著眼道:“婆婆這樣,我也很難過,不能叫你一個人熬著,我……”

    “我知道。”安嵐開口,似不敢看金雀的表情,垂下眼,低聲道,“我去睡,你累了叫我。”

    金雀哽住,然後點點頭。

    她脾氣急,眼淚淺,無論是為婆婆還是為安嵐,她都能哭上一哭。但是,這個時候,她是絕不能哭的,哭了會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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