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單城愣了一下，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旋即、仰頭將杯中的血液一飲而盡。
舔舐著嘴唇、仿佛是嗜血的惡魔一般的眼神——但是、僅僅隻能夠維持一刹那時間。
在這個瞬間，千戀終於注意到了——
這個人，無法一直維持著凶狠的樣子。
似乎是過去的經曆、也或許是人格使然，他並不能允許自己一直露出凶狠的威懾性的表情來。
每一次都是竭盡權利、因此看起來很有壓迫力——然而又因為一瞬間就會垮下來，反而像是一場不入流的喜劇表演。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長歎了一口氣，遺憾地道：“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呢。殘忍的感情、沒有辦法一直維係——”
“你希望自己變得殘忍麽？”
“當然——如果我足夠殘忍的話、也不會留下那樣嚴重的心理陰影了——”
他的眼神盯著千戀，但是那眸子卻仿佛穿過了她的肉體、注視著很遠的地方——
遙遠的、不可描述的遠方。
自責的表情。
甚至令人憐惜同情，浮想聯翩的自責表情——
那是絕對不可挽回的錯誤之後的遺憾表情。
千戀抿了一下嘴唇。
“這個——”他舉起了杯子、亮了亮已然飲盡，卻還剩下一兩滴血色的杯底：“的確是血，柯露麗大人的眼力不錯。”
“是嗎。”柯露麗的眼睫毛動了動。
“您不意外嗎？”
“嗯——應該說稍微有點意外吧。但是意外的並不是杯子裏裝著的是血的事情、也不是看到了像是在飲用美酒一樣飲酒的事情，真正讓我感到驚訝的，可能是——”
她頓了頓，道：“可能是你明明不是個吸血鬼、卻在飲血這件事……”
“不是吸血鬼飲血並沒有什麽稀奇的吧。聽說在很久之前、世界還沒有被王上統一成一個的時候，很多人類認為血液非常滋補而花錢購買奴隸割破皮膚飲血，還有用奴隸的血液填滿澡盆泡澡的事情發生……那些人都不是吸血鬼、卻比吸血鬼殘忍很多——”
割破奴隸的皮膚飲血、用人血泡澡嗎——
的確是非常殘忍了。
甚至對於吸血鬼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浪費的行為了。
吸血鬼隻要吸取一點點的血液就可以維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精力，竟然拿那麽寶貴的食物去泡澡——如果是唐欣本欣、或者是殘留在軀體的合成人格聽到這件事，可能會氣到想方設法穿越到那個時候把浪費的家夥暴打一頓。
但是、她出生的地方已是虛幻之境——瞳也是、千戀亦然。
對於過去沒有實感，對於所謂的過去傳遞到現代的信息——夜族之前的夜之帝國的曆史，以及這個世界的夜之帝國的曆史，全部都是被扭曲過的沒有意義的東西——
她大概能夠讀取到那份資料，卻沒辦法平心靜氣地去感受其中的重量——因而也會盡量避免在非解鎖狀態觸碰到那些衝擊世界觀的故事。
“不愧是學者大人呢。”她投以讚許的目光：“一出口，就是距離現在很遠、沒有實感的事——”
如果換成其他人說出這番話，聽起來大概就像是在諷刺他。
但是、從柯露麗的口中聽到的話，卻完全沒有一點諷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