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浮舟。

其實比起浮舟來,滄海倒是更像是一葉扁舟。

任何的寵愛、任何的關懷,都不存在。

從來都是一個人而已。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是屬於他的,那麽就隻有空洞乏味的生命。

但是、那也隻不過是暫時性的。

就像是偷來的搶來的一樣。

從他饒監視之外、偷搶來的無甚意義的時間。

縱然是無趣的生命,但是他卻感覺不到。

他不知道什麽是“有趣”,什麽是“無趣”。

表達能力也不是某個特定的人教給他的。

是使用了更有效率的方法。

效率,缺乏溫情的效率。

也許牙牙學語是比直接激活語言能力的區域要快速得多,但是,得到的隻有知識和概念,卻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是因為偏執的感情而被拋棄的,自己卻連正常的感情都不曾感受到。

隻是茫茫的虛空世界的一片樹葉。

為什麽會被取名叫做“滄海”,並不是希望他心懷滄海,而是希望他能夠離自己遠遠的——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會被取了這個乍一聽似乎很有氣勢很好聽的名字。

這樣並非是他的不幸、而是他的幸運。

正因為什麽都不了解,不可能嫉妒、也不可能想要去報複。

也不曾感覺到無謂的痛苦。

也許,他反而比拋棄了他的人要更加輕鬆。

這些,是他、也是她知道的事實。

“他不曾體會過愛,也一直也不會有機會了。反正,你之所以提出了這樣的提案,就是想要讓浮舟來代替滄海活著、讓滄海變成一具屍體被埋葬吧——如果不是為了這一做準備,你也不會一味隱藏著他們的行蹤,同時給兩個人吃下抑製生長的藥,並且服藥的時間相差了五年——你使用這樣的手段,其實早就想到有朝一日會有用得上的一。”

抑製生長的藥物,他一開始就知道存在。

她並不避諱他——

反而故意喂給他看。

不希望他因此生出怨恨、認為她是偏心。

她和他都彼此心照不宣。

但是、卻還是各自顧忌著對方的心情,不曾提及。

麵紗被撕破了。

最後的體麵也裂開了。

“你知道啊。”

“你知道我知道的、我們都不需要假裝了。滄海那個孩子,如果你的計劃一直拖下去,沒有實踐的機會,他也就是一直用藥物抑製著身體的生長的無趣軀殼——有人能夠使用他的姓名,讓他感受到被寵愛、其實也算是一件幸運了。至少,終於有人關心滄海了——哪怕是被替代的形式,他也不曾會奢望吧。”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刮擦著。

他的力量,讓手機的屏幕裂開了一個縫隙。

或許他的心髒也裂開了一個縫隙。

可是他還是發出去了某一條訊息。

“我已經,派人……”

“不。”她打斷了他:“收回這個命令吧。”

他的眼中有一刹那的驚喜,但是卻轉眼間就歸於沉寂。

“你之所以希望收回命令,並非是出於關心想要改變主意,而是想著至少要使用自己的手,去終結那無辜的生命?”

“不愧是你——”她坦然地回應:“我本來是想要要求你的、現在想一想,還是我自己比較適合做這件事。為了某一個信念貫徹到底的惡毒女子,我自己一個就夠了。也隻需要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