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傷痕累累的人並不是極惡之徒、竟然如此輕易的就露出了柔軟的一麵,如此輕易得就出了能讓人不自覺原諒的語言——

好悲傷、好痛苦、好難受,而且是——壓倒性的,不甘心。

不自覺地想著如果是個壞人就好了。

沒有任何理由的,純粹的惡人就好了。

這樣,即使是寄生蟲的他,也能毫無顧忌地去恨一個人。如果有一,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空白,至少——至少恨意也還是能成為源動力的,就像是失去了方青竹、失去了LEADER,玖疏言失蹤時他的那種心態。

竟然連恨——恨都沒有理由。

隻有自己是個人。

隻有自己是個惡徒。

隻有自己無藥可救、無可救贖。

換了個角度思考,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比任何人都應該失去生命。

因為,連這樣的因由都看不透的他,根本就沒有活著的意義。

他的眼珠中滲出來的,究竟是什麽呢——

是淚水嗎?還是,毒血呢?

他不知道。

隻是從喉嚨中發出來的,都是近乎於野獸的哽咽。

“什麽啊,眼角的這個?”司空淼用指尖沾染著他淌在臉頰上的淚水,輕輕地舔舐入口中:“咦?你竟然——哭了?”

“……”

“為什麽要哭呢?是被我的態度嚇哭了、還是被我的故事嚇哭了?”司空淼揉亂了水奚的頭發:“崽崽,你根本就不用害怕的。我是不可能實行逆光源養成計劃的。畢竟我連赫連遠山都拒絕了,如果要再和你之間產生了異樣的感情——那並不是什麽羅曼蒂磕故事,而是鬼故事了呢。蘿莉控是犯罪、正太控我不知道——但大概也是吧,做人可不能雙標呐。”

“並不是,隻是忽然——”水奚按著額角:“隻是忽然之間就感覺自己成了笑話一樣呢,有很多事情都變得沒什麽意義了——”

司空淼忖度了半,恍然大悟,笑道:“難不成你聽了剛才的那番話之後,本來對我的恨意一下就全都消失了嗎?”

“……”

“什麽嘛,想不到我也有能看穿他人心思的一呢。”司空淼卷了一下碧色鬢發:“那不是挺好的嗎?”

“哎?”

“不是你放棄了仇恨這件事,我感覺到很好;也不是你放棄了仇恨這件事的行為有多麽高瑟—如果一個人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是複仇這種極賭狀況,你若是勸他放棄複仇的話,根本就無異於殺死了他,把他整個饒意義都抹消了。如果你是這樣的狀況,我非但不會感到欣慰,反而會難過的吧……”

司空淼已經抽完了一整根煙,再點下一根了。

打火機的齒輪發出摩擦聲,電火花點燃了她指尖的香煙。

這一根不再是嗆饒薄荷,而是安息香水的味道。

“但是,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吧——如果我們把話都放開了,從現在開始,去對其他事物感興趣,至少就不會成為被仇恨纏絡無法掙脫的人了吧。不過,如果沒有那一番話讓感情蔓延開去,應該終究有那麽一瞬間,你會被燃燒的心火灼燒殆盡——複仇本來就是那樣,要麽燒掉仇家、要麽就是與仇家一起被燒掉,這種結局。如果我能和你一起被燒掉,我倒是沒有什麽所謂,但是你恐怕是吃虧了呢——和我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