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很涼,雖然還不到冰涼的程度,但在此刻全身都劇烈疼痛,全身的細胞都處於敏感狀態的赫連遠山來,赫連孤鴻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沉默許久。

不出話來。

不止是因為身體的疼痛,還因為心髒的疼痛。

沒錯,自己未免也太狡猾了——擅作主張,擅作主張造成了現在的狀況。他心中最深的念頭,竟然不是歉疚,而是怨怪。

怨怪為什麽宣未予沒有提醒他,為什麽那700人如此沒有心,為什麽柯露麗手段如此殘忍內心毫無波動,還營—為什麽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父親不能早點趕到。

盡管,他是知道的。

無論把罪推到誰的頭上,他自己的孽業也不會減少一絲一毫。

逃避的態度,是最令人作嘔的,他也討厭著討厭的態度。他甚至拒絕承認,自己竟然也是個遇到事情第一反應,就會動“不是我的錯”“即使我有錯,其他人也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加嚴重”這種卑劣想法的。

然而,赫連孤鴻的言語,把他的內心戳出了空洞來。黑暗的情緒,從內心滲漏。

漆黑的、粘稠的,不得不麵對的情緒。

或許,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意識到自己的膽與狡猾後,最理想的狀況是反思自責。

然而,當心髒上被戳出空洞,黑色的感情滲漏之後,他——比起反思,竟——

“您在什麽?就算您沒有醫者仁心的高尚節操,沒有看到陌生人死亡時落淚的柔軟的心髒。可是,您至少還是應該有親情的吧?千戀、千戀她死掉了,她可是您的外孫女,您竟然忍心看著?竟然仍舊事不關己的態度嗎?”

“為什麽你會認為我是鐵石心腸,為什麽會認為我是事不關己?”

赫連孤鴻把赫連遠山的手貼在臉頰上。

水滴順著赫連遠山的指縫流下來——大概是淚水吧。

“想哭的話,隨時隨地都可以哭。脆弱的表情,也是不拘時間,隻要想露便能顯露。反而無時無刻淡泊的態度,才是最難做到的。”

“您——”順著指縫流下的眼淚使得赫連遠山錯愕了。

“是被我的眼淚打動了麽?沒想到,我也會哭,原來你誤解了我——我隻是強忍著悲痛什麽的——你現在是這樣的想法吧——”

赫連遠山倒抽了一口氣。

倒吸冷氣時觸及到了傷處,咳嗽了一聲,咳嗽著,吐出血來。

“嗯,不要一副‘為什麽我的想法,您全都知道’的困惑表情。畢竟,我們之間,有著相當深的牽係。我不能所有,至少你九成九的想法,我是完全知曉的。所以,在你看到這樣東西的時候,會發怒,怒氣衝上頭腦,身體抽搐在地上打滾,我也預見到了、”

赫連孤鴻懸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瓶子。

赫連遠山眯起眼睛,紅色的水滴從眼角流淌著,他勉強看清聊瓶子是什麽。

人工淚液。

眼藥水的一種。

父親眼中的淚水,並不是淚水,而是和演技差的演員一樣,滴入了眼藥水。

“真,竟然能認為出那麽無情的話語的我,還能流出眼淚什麽的——啊,當然我是能的,隻不過,強行擠出來的眼淚肯定沒有人工淚液的效果那樣好啦。”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