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穩了一穩情緒,拉開抽屜。

抽屜中不是空空如也的。

也不是蜥蜴、或者蟑螂、老鼠。

無生命之物,堆積在一起——但的確比蜥蜴更可怕,更令人作嘔。

甚至那血腥味如此強烈衝入鼻腔的瞬間,水奚連一秒都不能忍受,向後退去喉嚨裏發著響聲、劇烈得咳嗽起來,伴著兩聲幹嘔。

抽屜中是手表,數個樣式一樣的手表,手表上滿是血跡——盡管已經幹涸,但還是能夠從黑紅顏色的覆蓋麵積中窺視出,那一定是泡在血液中許久才能變成這樣的顏色。

抽屜的底層,血液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殼膜。

赫連遠山攥緊拳頭。

不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流出血來。

那隻手的腕上,也戴著,一模一樣的手表——隻是,還是嶄新的,沒有染血的。

手表全部都停在了同一個時間,甚至日期也停在了同一。

日期,就是今日。

而時間,則是與現在相差了9個時。

之前,翻遍了整個屋子,赫連秋深把茶箱子的鑰匙交給了赫連遠山,赫連遠山拿到了抽屜的鑰匙之後就關上了書房的門。

水奚站在門外,卻聽到了癲狂似的吼叫聲。

他想要衝進去,隻是,父親聽到他轉門把手的聲音時,從房間內傳來低吼:“別進來!不要進來!不要看!”

赫連秋深一把將自己抱在懷中,用溫柔的語氣勸慰道:“沒關係的,溪。不用擔心,你的爸爸沒事的,他隻是心情不好而已——這也是人之常情,想來是工作太累了,你放心,姑姑保證,他歇上一歇就什麽都好了——”

的確,他歇上一歇就什麽都好了。

狂暴的情緒也好、哀嚎也好,再也沒有了。

不過,明明他安睡之處並不舒服,他卻歇息了許久許久。

久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臉。

不止是憤怒的聲音,整個饒所有聲音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沒有鋪陳玫瑰的棺,即是他沉睡之處,而身體化作零點的光芒飛散在空氣。

那場吼叫後,他仿佛失去了鬥誌。透過門縫注視到的,是虐殺——毫不還手的,被宣未予一刀一刀地砍在身上。

他的臉上戴著滿足的笑容,手表從腕間脫落,在血泊之知—是他最後一次看到父親。

而抽屜中,裝滿了浸透了血液的手表。

難怪、父親會陷入瘋狂之中了。

“這是——什麽——”

赫連遠山從抽屜中抓起一把手表,幹涸的血液那種粗糙的觸感在掌心中停留。

“時間——為什麽時間都是一樣的——?!這是什麽愚人節的玩笑?呐——”他轉過頭盯著水奚:“是你與姑姑聯手在嚇唬人嗎?是嗎?”

赫連遠山發出了與當時站在門外聽到的別無二致的低吼聲。

隻是現在就坐在書架旁的他,聽得更加清晰了。

他抱起了肩膀。

現在的狀況,明顯承認是玩笑能夠讓他的情緒平複,可水奚還是搖了搖頭:“不是。這還是父親主動想打開這抽屜的不是嗎?我和姑姑再如何,也不可能沒有誘導就讓父親按照我們的意願行事——”

“是的哦。”赫連秋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入了房間。

她的手按在桌上,斜了一眼抽屜:“這抽屜裏裝著的是什麽,哥哥應該比我清楚——不對,本應該比我清楚。現在事實被清除掉了,您心中也不可能殘像也無,否則也就不會試圖索取鑰匙了——”

她從桌麵拈起茶箱的鑰匙,褪下左肩上的衣服,露出開了一個大血洞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