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前方轉角處的通道內突然有人大步過去,而後便聽得一陣嗬斥,“給我住手!聽見沒有!誰都不許再動他!!再動他,老子剝了你們的皮!”

蛟娘見狀,也疾步走了過去。

牢房內的草垛上染滿了血,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影。由於常年不能直立行走,他的背已經僵得佝僂了起來,殘破的衣衫上新痕舊傷交織在一起,滿頭白發淩亂的散落著,那曾以俊美著稱的臉龐上溝壑橫生,臉上一道長長的疤扭曲蜿蜒,至於那雙曾握著令人聞風喪膽之鬼刀的手,骨瘦如柴,留下的隻有褶皺和褐色的斑。

所有的輝煌榮耀,刀光劍影,都埋葬在漆黑漫長的歲月裏。

他拖著這老邁的殘軀苟活至今,用他這個身子,爬到閻王腳下,用嘴接他的尿液。他隻有一個信念——無上魔尊不會死。

縱然他從不知肖賢還活著,可他依舊這樣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曆辛總會夢見年少時的那一刻,那纖長清瘦隱著灼灼風采的仙骨神姿,那麽冷冽清遠高高在上,卻又令人那麽心生向往。

他將桃花酥分給饑腸轆轆的他,笑眼彎彎的問他,“你也愛吃麽。”

衣衫襤褸的乞兒顫巍巍的伸出手,寒涼清豔的仙君笑得滿樹花開,刹那芳華。

那一刻,成為他一生的回憶。

——他這輩子,再也沒遇到尊上那麽好的人。

他相信無上魔尊依舊會如許多年前那般,從而降,披荊斬棘,無堅不摧。

他曾經膽子很,在魔尊麵前大氣兒都不敢出。卻一個人守了他的君王和離恨一生。

曆辛顫抖著伸出手,去摸著不知掉落在哪兒的饅頭,他撿起後,便用缺齒少牙的嘴使勁啃著手裏被凍得硬邦邦已經全是黴點的饅頭,他嗓音喑啞而蒼老,“屬下……要活著,要等您回來……給您接風洗塵,回……咱們的離恨……”

他笑了,血淚滴落在饅頭上,和著血,狼吞虎咽的一起咽下去。

一旁用身體護著他的男子忽然哭了,“曆大哥,兄弟求您別再了……”

蛟娘手中幻化出赤紅的騰蛇長鞭,男子含淚怒視著她,“你好好看看他,他沒幾活頭了!你何必和一個將死之人過不去!!你難道忘了,當初你走投無路時是誰替你求情讓你留在離恨!”

七尾狐厲聲道:“大膽!竟敢在閻王殿提那三個字!想要造反麽?!”

蛟娘冷哼道:“我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他捏碎了我的玉佩,卻娶了那個戲班子的丫頭!你若再護著他,我連你一起處置了!”

“我這輩子他娘的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鬼迷了心竅,為苟活背叛離恨入了閻羅殿,我早就想死了。可是你蛟娘現在殺的了我麽?老子即便死也得捎帶著你們閻羅殿的為尊上報仇!”

七尾狐剛要出手,蛟娘先她一步揮動騰蛇長鞭,男子緊緊抱著曆辛佝僂的身子。他知道,不管是反抗還是設下結界,最後苦的還是曆辛。索性他同他一起受!

蛟娘雙目猩紅,一下又一下打著,淩亂的元氣飛濺,將用精鋼所製成的牆壁劃上一道道鞭痕。

“醒醒吧!無上魔尊死了!!他死了!!”

——他不會回來了。